三个人坐进车里，一时无话。
江峰一边吸烟，一边从后视镜里悄悄打量着后排里的清瘦少年。
从刚才的消息来看，这少年身上带着新出的军用护具‘法器’。
他深深吸口烟，又将视线挪到李强的身上。
这位，是某保密局的人员，能被组织派到这个少年的身边，那这少年的身份，简直就要呼之欲出了。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情。
“谈吧。”
静默一分钟后，王晓阳身体往座位里懒洋洋一靠，提醒江峰。
江峰闻言，扭头，冲王晓阳友好的笑笑。
慢悠悠捻灭手上的烟，才说“我姓江，叫江峰，我有个弟弟叫江山，前几天跟着李二公子他们，在天上人家玩耍。”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王晓阳的表情。
王晓阳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嘲弄的笑，听他说下去。
见他说到自己的姓氏，王晓阳脸上没有半点惊讶的神色，江峰的言语就更是谨慎几分。
“当天，一帮混小子喝多了，跟你朋友开了个玩笑。”
说到这里，见王晓阳脸色直接冷下来，江峰又慢悠悠转了说辞。
“当然，这事儿是他们做的欠妥。还好，当天我发现后，立马将两位姑娘送去了医院。”
“江公子这是讨人情呢？”王晓阳从座椅里欠身，嘲讽的目光直直看向江峰。
江峰蹙眉，很是不悦的抿抿嘴。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从谁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何况，这表情还是对着他的。
“当然不是。”好在，江峰还记得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努力压下心底的怒火，才说“我的意思是，那两姑娘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并且，你们当天晚上，在天上人间也找回了场子，更何况，他们还死了一个人……”
江峰慢悠悠的陈述着，看着王晓阳一丝不变的脸色，就有些烦躁。
“呵——”
江峰被王晓阳这一声讽笑刺的，眼眸一下暗下来。
大概是对危险信号太过敏感，一直沉默的李强迅速抬头，对上江峰的视线，像是警告，又像是较量。
像是两头对峙的雄狮。
王晓阳见状，又拍拍李强的胳膊，叫他安静下来。
“没事，”他安慰李强，还冲他安抚的笑笑。
等李强这边收敛了身上的气息，王晓阳才扭头对上江峰的视线。
“直接说吧，你今天将我们引到这里来，是想谈些什么？”
江峰低头又给自己点根烟，“你们要不要也来一根？”
说着，他将手上的烟盒往李强和王晓阳眼前送一送。
李强摇摇头，王晓阳依旧一脸平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别着急，先听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他说着，目光投向远处，像是在回忆往事。
“我父母都是军人，曾经一起参加过多次战争，身上伤病无数。1965年抗美援朝，我父亲差点死在那边，到现在，脑袋里还残留着弹片没能取出来。”
“我母亲是名军医，常年在战区。我还有个哥哥，比我大四岁，是在战区出生。”
说到这里，江峰声音更加低沉“可笑的是，十年浩劫的时候，我母亲被打成资本家大小姐，下放农场改造。你见过谁家小姐双手双脚满是冻疮，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我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原本的手术也不给做了，直接从医院弄去了农场。”
“出事的时候，我才三四岁的样子，就记得一群人恶鬼一样，冲进我家一顿打砸。我哥哥那时候也才七八岁，为了保护我，被人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男人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悲伤。
上辈子，王晓阳闲着就喜欢刷手机，也刷到过在那个年代，有许许多多为人民奉献牺牲的人，最后都死在那十年浩劫中。
对于那些人，他除了钦佩就是惋惜。
看王晓阳脸上的表情有所变化，江峰心头松了松，继续讲了下去。
“好在，人在做，天在看。1978年，我父母终于被平反，我们一家重新回到了京市。我父母也重新回到了部队自己的岗位。1979年，对安南反击战中，我父母又上了战场。”
“只是，这次，我母亲没能回来。”
“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弟才五岁，屁事不懂的年纪。从小，别人有爹疼，有妈爱，他没有。我父亲常年在部队，一心都在工作上，根本不懂怎么带小孩。他就特别羡慕别的孩子有妈妈，每天蹲在门口，看别人母亲牵着孩子的手回家。”
“得，打住！”
王晓阳听到这里，突然笑了。
这人真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啊。
看来上辈子的自己还是太弱了，只配的上人家一句“年轻气盛”的评价而已。
人家只动了动手指而已，就将他摁在青川这地儿一辈子没能翻身。
江峰还沉浸在回忆里，被王晓阳这一句戏谑的提醒叫住，对上王晓阳嘲讽满满的一双眼睛，眼底的戾气快要压不住。
“江先生不用在这里跟我打感情牌，”王晓阳说着，一副你不认真谈，那咱就别谈了的架势，起身，一副要下车的样子。
“当然，我钦佩且江老和他夫人对国家和人民的所有奉献和付出。”
王晓阳说着，眼底的嘲讽退尽。
对上江峰那双暗沉的眸子，探探手，问“那，所以呢，你说这么多，做这么多铺垫，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呢？”
闻言，江峰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焦躁和不满。
“我想说，当天的事情他们做的不对，但没对你们造成什么大的影响，所以，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弟弟。”
说了半天，这人终于肯弯下脊梁，做出求人的姿态来。
“他从小没人陪伴，缺爱，性子不好，做事欠妥当，这些我都知道，我会盯着他改。另外，对两位姑娘的冒犯，我会尽可能做出补偿。”
王晓阳听着听着，笑了。
这人不知道是眼瞎，还是心瞎，怎么能把他弟弟做过的那些恶事，说成欠妥当？
王晓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干脆做个stop的手势。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当然如果没人制止的话，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难道江先生每一次对受害者家属，都是这样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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