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都神色不善的盯着周丌,周丌在他们的注视下,坐的有些不舒服,直了直腰。
对面的兄台筹码全输。
一个杯子清脆落地,楼上突然出来了一堆人,他们手里拿着在中国不允许出现的武器。
粗暴的提起周丌,将他按在墙上,双手扣于背后。
乔治他们藏在人群里,等着周丌下令就硬闯进去带他走。
周丌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简藏在人群里暗暗和约翰吐槽,说的包括但不限于,这个小少爷真能装,以及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摔杯为号呢!
领头的说,他们怀疑,周丌出老千,要搜身。
这个搜身显然不是要经过周丌同意的搜身。
领头的直接上手,摸向周丌的腰间。
那里别着周丌的武器——枪。
周丌迅雷不及掩耳的挣脱开身后的人,掏出刚刚领头没摸到的家伙什儿。
一吸之间,按动。
领头的应声倒地,捂着腿大声地哀嚎。
周丌则面不改色。
他从小接受的中国式教育不允许他对面前的人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黑洞洞的圈孔都对着他,作为此时生命安全遭受巨大威胁的人,在包围圈里笑出声。
周丌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栗,那是肾上腺素在飙升。
此时此刻,他才真的觉出,原来他真的好好的长这么大了。
没有终年的厄运,病痛缠身。
记忆里那个不断的向父母求死的孩子,因为一口水在地上无力爬行的小孩,明明病的不重,却因为形式紧张搞不到药品而窒息而亡在父亲怀里的女童,这些种种仿佛一道道包围着他的阴影,在极速退去。
周丌大口呼吸了一下赌场了此刻不算好的,甚至可以说是很糟糕的空气。
奢华的暗色装修,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灰扑扑的,空气中也含着仿佛始终散不去的二手烟,像雾气一样阻隔视线。
角落里,一个衣着休闲的清俊少年,被一群凶恶的人围着,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而少年他在笑。
笑声仿若大难不死,劫后余生。
人年十五不为夭,自从过了十五岁生日,周丌就在尽心尽力的准备。
他力求尽善尽美,孝顺长辈,陪伴父母,完成父亲祖父的期望,尽力报答他们的生养之恩。
他其实很害怕在重复前几次的覆辙,但是如果能给他一个痛快,他也会知足,毕竟已经好好的看了这么多年风景,只是怕爱他的人伤心。
一世缘了,力求不愧于父母兄弟和知己亲友。
他来到最糟糕的地方,去看最糟糕的世界,他身陷囹圄,却满怀欣喜。
明明身处险境,却好像终于重获新生。
感受着生命威胁,好像有他看不见,困了他几辈子的枷锁应声落地。
以前的种种都过去,以后不畏生也不畏死,珍惜有限的时间,好好的品味一下人间的酸甜苦辣,四季美景。
此后人是自由人,身是自由身,如若飞鸟,要去过光辉灿烂的自由日子,品味时光与生命的厚重。
以后人生经历的好或不好,凡此种种,皆是恩赐。
周丌丝毫不畏惧,像个神经病一样在笑。
笑够了就直起身,习惯性的整理仪表。
向对面楼梯上望去。
楼梯上站着一个男人,黑色的衬衫半敞,眉间有疤,肤色是东南亚特有的黑黄,长相凌厉。
男人见周丌看过来,随手掐灭了抽了一半的香烟。
两人各种烟雾对视,透过烟雾,周丌看清男人的长相,他说:“你太黑了,长的一点不像小川。”
男人闻声一笑,“我这才是东南亚人应该有的肤色,你以为谁都像那小子啊?长了一副包子样。”
周丌也懒散的靠在墙壁上,在周围人一脸懵逼中,跟男人说,“东南亚人是这个肤色,你是东南亚人吗?”
男人又是一笑,“这么多年了,差不多就是东南亚人了。”
周丌掏出来一支不知道哪里得来的烟,给自己点上,他以前从不碰这些,生怕一点风吹草动他就死了。
周丌吸了一口香烟,对着男人说,“放屁吧你!”
简在人群里,看着周丌很惊讶,为什么这个之前很有逼格的大少爷,好像突然就放下了什么,变得接地气了?
她有限的大脑,让她并不能很好的表达。
男人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围着周丌的人都散开。
这个男人叫做洲,他弟弟叫川。
没有姓的兄弟两个。
兄弟两个的父亲是个中国人,娶了缅甸的老婆,很恩爱,琴瑟和鸣。
男人是堂堂正正的中国汉子,疼爱儿子,爱护老婆。
然后地区暴乱,他们的父亲死在了暴乱里。
那个缅甸女人没有扔下两个孩子跑掉。
女人靠着站街,让三个人勉强活着。
后来有一天也再也没有回来,这种地方死个个把人实在太正常。
周丌和奶奶周游世界,当时的川和周丌同岁。
一样的孩子,不一样的命运。
小川眼巴巴的看着衣装整齐考究的周丌在品尝当地小吃,一张包子脸全是馋意。
周丌求了奶奶帮帮兄弟俩,周丌小时候在缅甸的那几天都和两兄弟在一起。
一笔钱,让他们俩勉力支撑着长大。
直到在江南上学的川在遇到风光无限的少爷,周丌。
周丌很意外,更意外川还认得他。
小川说,他哥哥现在很有钱了,有了自己的赌场,在当地受人庇护了。
他哥让小川出去读书,最好以后能在别的国家落户,别回缅甸去了。
小川嘴上答应,心里想的是,他哥还在那里。
简单的善意,对周丌来说,不大重要的一笔钱,两条人命,现在是两个活生生的兄弟。
周丌头一次觉得,钱花得值。
洲和川没有姓,不过缅甸也没有固定的姓氏,缅甸人名前的“吴”不是姓氏,而是一种尊称,表示先生。
自从洲第一次被人称为“吴”的时候,他就姓吴了。
吴洲说:他想要永远记住有尊严的感觉。
有洲跟着,周丌的人生保障率直线上升。
他带着保镖们住进了洲和川的家里。
保镖们由衷觉得,这样的业务太舒服了,躺着就把钱赚了。
周丌在缅北住了很久,有将近两个月。
有吴洲引路,他看见了很多他以非常规手段看不见的。
吴洲有些抱歉,他到底身家不算清白,觉得辜负了姜老同志的期待。
他记得姜妘芝老同志当年的话,好好的长大,干干净净做人。
这兄弟俩对于周丌和老太太都有一种别样的情感,大约就是在暴风雪里,即将冻死的人,突然有人给了他们能继续活着走下去的资本,然后胡乱摸了一下两兄弟的头,然后对他们说,好好长大。
由于情感特殊,所以才更加愧疚。
周丌拍了拍吴洲的肩膀,说:“人首先要满足的是生理需求,然后是安全需求,然后才是其他的社交需求尊严需求等等。”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起码川在你的肩膀上,已经可以去追求自我价值了,奶奶不会怪你的。”
洲在周丌的安慰下微微一笑。
周丌跟着吴洲简单的见识了一下,已经够他惊诧和沉默。
毕竟吴洲也仅仅是个和“他们”有些往来的本地人。
他本人也并不想和他们牵扯太多,他还有弟弟要看顾,尽力让自己“干净”一点。
周丌想着那些自己了解到的,再想想自己以前几辈子经历的。
深刻的感觉到,还是以前的人纯粹。
哪怕是坏人,原来大家只是简单的坏,坏也坏的纯粹,不像现在,人都坏出花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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