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则赶忙答应下来。
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暂时也不是特别清楚,目前能确定的就是两个基本事实,和钧被绑架过,和钧现在没事。
至于过程和细节,和钧受伤害的程度,志仁现在还在京城,恐怕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还是要详细打听一下。
不行的话他也回去一趟吧。他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家了,上一次回去还是为了筹钱。
1949年,他初步安顿下来之后,便写信给父母,期盼他们能过来和他团聚,他自己服从组织安排,回不去老家,只能劳动父母了。
那时候和钧8岁,在亲生父亲身边已经生活了两年,看着没什么问题,父母才答应下来。
之所以没带和钧一起过来,是考虑到那时候全国的局势还不算太稳,齐州作为老区,整体局面好于全国大部分地区,和钧留在老家跟着亲生父亲生活,显然比随着老人来他这儿要好得多。而且,张致礼还是齐州市委书记,和钧的生活条件不会差。
再加上,他们出发来找他的时候,张致礼还没有再娶,也没有表现出要再娶的意思,对和钧也非常疼爱,谁能想到,短短两年,人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呢!
“爹,我给志仁打个电话,问问他老家那边最了解这事的人是谁,我打电话过去问问具体情况,您和娘也别太担心了。您想啊,以和钧的机灵劲,回老家的路上肯定能想办法给你们写封信什么的,他没写,那就说明他不想让你们担心。现在事情被揭露出来了,如果和钧真有什么事,志仁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他现在没说,那就说明情况不是太糟糕。”
老爷子涮了涮床单,把带着纸灰的水倒掉,确保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就把床单往盆里一扔,跟秦正则说:“废话那么多!先把床单洗了吧你!”
秦正则:“好好好,我马上洗。您别太担心了啊。志仁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他说了,让他叮嘱一下手下人,注意一下和钧的情况,多关照一下。”
“你早怎么不说?”
秦正则:“……是我疏忽了。”
和钧跟亲爹在一起,他爹还是市委书记,他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
“我看你就是没上心,当年你先跑出去,正方就是受了你的影响,跟着也往外跑,她战死了,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这个当老父亲的,还没照顾好他。以后我要是去了下边,见到正方,都没脸和她说话了。”
秦正则:“不是,爹,这不是您的责任,是我的错。我去跟正方道歉,要不是我写信让你们过来,你们也不会把他一个人留在那边。都是我的问题。您别自责。”
秦渊知冷哼一声回了房间,留给儿子一个背影。
这事要怪到儿子头上,其实也有点没道理。话说到这份上,就可以了,再难听的话他也不忍心说。这么多年,儿子也是不容易。
说到底都是张致礼的错!
秦渊知停下脚步,跟秦正则说:“你跟你的朋友说说,张致礼这事,一定要严办,千万别看你的面子轻拿轻放,我们不是那种会徇私的人家。他纵容后妻对我的外孙子做了这种事,我也不认他这门亲戚。”
秦正则:“哎,好。”
他洗完床单晾好,就回到自己办公室给依然在京的李志仁打电话。
李志仁跟他说:“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我刚才又问了下具体情况,和钧现在的状态整体上还不错。我们公安厅的同志去看他,没见到本人,被一个照顾他的大娘给骂退了,让我们的同志赶紧去审犯人,去查杀人犯,没事别盯着受害者问。”
秦正则:“……”
他爸妈来这边之前,把家里的老人都遣散了,现在照顾和钧的人是谁?他不是刚逃回齐州吗?
压下心里的疑惑,秦正则说道:“家里的老人,看着他长大的,就跟自己孩子一样,和钧受了这么大委屈,老人家肯定是又心疼又生气的,让同志们不要跟老人家计较。”
“这还用你说吗,大家都能体谅的。我之前问他们和钧的具体情况,他们就去找了见过和钧的人,齐州公安局的同志还有报社的同志都见过他,他们说,这孩子看起来还不错,思路清晰,态度坚决。看来,这次的苦难没有摧毁他的意志。”
秦正则:“他身体没事吧?”
“公安厅的同志去看他的时候,那个大娘说他生病了,但是据前一天去看他的齐州公安局的同志说,他身体没事。我猜他可能是不愿意见人,借病推脱。他还让报社的同志帮他登报,跟张致礼断绝了父子关系。消息已经发出来了。”
秦正则说道:“这是应该的,当断则断,张致礼这样对他,不怪孩子寒心,他也不配当和钧的父亲。正好我和文茵没有孩子,和钧可以改姓秦,我父母也会很高兴的。”
“他本人也是这么说的。说要给自己改名叫秦和钧,跟母亲姓。我跟你说,现在齐州百姓都支持他,全都在骂张致礼。局面堪称一边倒。这里面如果有这个孩子的手笔,那他可真是不得了。才10岁。”
秦正则:“……”
没有“如果”,是一定有他的手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他前一天回到齐州,第二天戴如芬就出事了。而且,他的态度清晰且坚定,完全不像是应对突发事件的样子。
最大的可能是,他早就回到齐州了。
他现在怀疑他爹娘可能多少知道点什么。刚才没觉得,这会再回想,就觉得他爹娘的表现多少有一点点浮夸了。
他娘什么时候拍着大腿哭过?他爹什么时候洗过床单?还洗床单换换心情?屁!都是忽悠他的!
他还是不是亲儿子了?
秦正则心里想了很多,嘴上却笑道:“这怎么可能,他一个小孩子,经过这种事,没吓傻就不错了。只能说张致礼的做法对他伤害太大,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跟张致礼扯上关系,要不然这事在他这里就过不去,一辈子都得背着这么个心理阴影。还得说咱们的老百姓心里都有杆秤。”
“也是。”
“我爹娘担心坏了,急得团团转,让我马上给他们买票回齐州去。既然和钧没事,我就让他们再等两天,我处理一下手上的事,跟他们一起回去。他们年纪大了,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我怕他们在路上再出点什么事,那我得后悔一辈子了。”
“你跟大爷大娘说,不用太着急。我这边安排人去关照一下。保证不让孩子再出事了。我明天就启程回去了,等我回到家,我亲自去看看他。”
“行,那就麻烦你了。”
“咱们不说这些。孩子受了委屈,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职,现在就希望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正好现在开始给城市居民登记户口了,直接给他登记成秦和钧就完了。就登记到你们秦家那边吧?”
“对。问问和钧的意思,他同意就行,我这边是没有任何意见的。秦家的宅子是给正方的,正方没了,就给和钧。你知道我的,当年我爹分给我的祖产都让我给捐了,我现在除了工资啥都没有,就是个穷光蛋。以后回老家,就寄居在和钧的院子里。”
李志仁笑道:“你高风亮节。行了,我知道了,我跟公安局的同志打个招呼,先给他办好登记。我听说,之前和钧还拜托公安局的同志让张致礼签一份断绝关系协议,张致礼不肯签,说要补偿孩子。我看他是想让和钧心软,帮他说说好话,把公事变成私事,弄个从轻发落。但是他这个算盘明显打错了。和钧直接登报了。”
“他想得美!这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越严越好。堂堂一个市委书记,面对犯罪行为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相信他能当好人民的父母官?不可能嘛。”
“我这边肯定会秉公办理,从严惩治。”
秦正则挂了电话,又去跟老父亲通报最新情况。
“我又打听了一下,和钧现在还好。您和我娘等我两天,我和你们一起回去。不行就把和钧接到这儿来。”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老爷子的反应。
秦老爷子垂着眼皮,说道:“那得问问和钧的意思,他要是想来,那就来,不想来,我和你娘就留下陪他。”
“行。”
秦正则确定了,他爹果然知道点什么。
等他走了以后,秦老爷子跟躺床上装睡的老太太说:“你儿子在这儿试探我呢。这个兔崽子!”
“别理他,收拾东西。等他准备好了,咱们立刻就走。”
“哎。”
在知道外孙子没事的前提下,两位老人还算沉得住气。
而且,当天,他们就收到了秦和钧发来的电报。姜婆婆怕他们担心,发的加急电报。
老两口一看内容,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晚上,下班回家的叶文茵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感慨道:“难怪老话说,宁跟讨饭娘,莫跟当官爹。张致礼看着跟个人似的,谁知道他会干这畜生不如的事呢!”
老太太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当初看他还像个好的,谁知道我们一走他就变了个人似的。我和你爹老了,看人的眼光也不太行了。”
秦正则说:“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叶文茵:“……你别说话了。赶紧忙你的事去,忙完了跟爹娘一起回老家。”
齐州。
秦和钧和宁安闭门谢客两天之后,齐州公安局的同志就上门了,来帮秦和钧做户口登记。他们已经从李志仁那里得到了明确指示,把秦和钧的户口登记在了这座宅子里。顺便把秦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户口也登记了。关系为祖孙。
秦正则作为军人,不在《城市户口管理暂行条例》的管辖范围里,所以不用给他登记。
登完秦家三口人之后,秦和钧跟上门服务的公安说道:“给这个小朋友也登记一下。她是我讨饭时候认识的,我那时候快饿死了,多亏了她把自己要到的东西给我吃。她无家可归,没有亲人,之前讨饭为生,就把她登记在我家吧。她的名字叫宁安,希望她以后的人生可以安宁平和,一切顺利。”
宁安:“……”
这话说的含糊不清,就好像宁安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一样。
果然,公安同志问宁安:“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
宁安摇头,“不记得了。”
秦和钧眉眼含笑的看了她一眼。他发现了,这小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能接着你的话头往下说,衔接的天衣无缝,跟真的一样。
以后,谁跟他说小孩子不会撒谎,他都不会信了。
他揉了揉宁安的脑袋,笑着说道:“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你就叫宁安。”
“好哦。”
宁安跟小桔子吐槽:“这家伙真会扒瞎。说的跟真的一样。”
小桔子:“……都是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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