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母没提反对意见,蒋父便下定了决心,立刻坐下来写了一份举报材料:
自周煜成来到农机站,就一直主动接近我们一家,他对我的女儿蒋笑笑心怀不轨,但是碍于我们做父母的看得严,所以一直没有得逞。
今天中午,趁我们不备,他以给蒋笑笑安排工作为名,将其诱骗至公社副书记陈思进的办公室,俩人合谋欲行不轨,被大家发现。
这件事,我女儿蒋笑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是周煜成和陈思进妄图对她耍流氓。
幸好群众们火眼金睛,及时发现并予以制止,才保住了我女儿的清白。
在这里,我们感谢所有群众。
为了社会正义,为了支持革命,我们作为蒋笑笑的亲生父母,实名举报陈思进和周煜成。
请政府为我们主持公道。
写完了举报信,蒋有福看了又看,觉得没问题了,便把举报信折好放进口袋,趁着夜色出了门。
他们两口子是在批判大会刚开始没多久回来的,这种批判大会通常一开就是很久,他写信没花多长时间,这会大会还没开完,周围邻居家都静悄悄的,显然都还在会场没回来。
临走前,他叮嘱蒋母,“我在外面把门锁上,你在里面不要弄出动静来,也不要点灯。咱们公社认识笑笑的人不少,知道她是我们闺女的人也不少,我估计那些人开完批判大会,可能就会到咱们家来了。”
蒋母心里的恐惧更加深了一层。
这年头流行连坐,家里一个人犯事,全家人都要跟着一起吃苦头。那些愤怒的群众肯定会来他们家门口骂人,说不定还会打砸一番。
想到这儿,蒋母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起女儿来了,让你去勾搭人,没让你这么轻狂。她当年勾搭蒋有福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来的,你勾引公社副书记,不得花更长时间吗?怎么头一回出手就被人抓住了呢!
“这个死丫头,她做事前就不想想后果,出了这种事,就算我们把她摘出来了,以后她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我们俩也跟着没脸。”
蒋有福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这年头谁家还没点事啊,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你记住我的话,自己在家小心点。”
“我知道了。”
蒋有福出门以后,悄悄摸到了批判大会现场。但是不巧,这时候会刚刚开完。蒋笑笑三人已经被拖下台了。
他想要当场举报的计划落空。只好悄悄跟在蒋笑笑后面,好知道她被关在了哪儿,也想找机会先和女儿通个气,让她知道自己的计划,好跟他打个配合。
第一次批判大会之后,这三个人是分别关押的。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这三个人着想,而是为了方便审讯,方便拿到口供和认罪书。
陈思进和周煜成毕竟有点见识,俩人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不应该写什么认罪书、悔过书。
他们坚持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
陈思进说:“那位女同志仰慕我,来给我送绿豆汤,不小心撒到我身上,她想帮我擦,正好被大家看到了。”
负责审讯的同志就咬住三点:“一、你未婚妻喊你接电话的时候,她握住了你的手,你们俩深情对望,半天没松开。二、你接到电话了,跟对面说你不认识蒋笑笑的时候,她冲过来抱住你的腰,说你这样说是让她没了活路,她说话的口气我们听的一清二楚,就好像你是个负心汉,你没有否认,任由她抱着你,一抱又是半天。三、直到现在,你还在包庇她。”
双方你来我往,车轱辘话来回说,各有各的坚持。
最后,审讯的同志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自己认罪,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你不认也没什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今天那么多人看到了。就算没有你自己的认罪书,有群众证词,我们照样给你定罪。”
面对审讯,周煜成则表示:“我毫不知情。我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相信思进的人品,他不会乱搞男女关系。”
审讯同志表示:“你相信有什么用?我们都看见了。而且,你们俩有什么人品?陈思进明明有未婚妻,却抱着别的女人不撒手,你跟我说他的人品?你明知道他有未婚妻,为了帮他打掩护,硬说他没有。你为了这对奸夫淫妇,去伤害陈思进无辜的未婚妻,你哪来的人品?你的话我们能信?按照你说的,你和那位未婚妻也是发小,她有你这样的发小,还有那样的未婚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们来审你,是让你认罪,不是让你狡辩的。你的行为,比他们俩还反动。你这是蓄意欺骗人民群众,站在了群众的对立面上!”
周煜成被最后这句话吓了一跳,但是他和陈思进一样,都咬住了牙,没有认罪。
不认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认了,就再也没有办法转圜了。
当天晚上,他们俩一人一个忆苦思甜窝头,一人一小碗凉水。
审讯归审讯,也不能让人饿死了。
蒋笑笑那边,审讯同志一开始什么也问不出来,她什么都不说,就是呜呜呜的哭个不停。
没办法,审讯同志只好跟她说:“你不会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你这样哭,我们就会同情你,可怜你,就不会再问你了吧?同志,你现在鼻青脸肿,破衣烂衫,全身脏污,臭气熏天,我们看一眼都想吐。你行行好,别折磨我们了行吗?”
蒋笑笑哭的更厉害了。
审讯同志接着说道:“你不但外表肮脏,内心也很肮脏。你可以狡辩一开始不知道陈思进有未婚妻,可是后来你知道了,你还是牵手、抱腰,丝毫没有廉耻之心。要是你在知道了他有未婚妻之后及时收手,我们还能当你是无辜的。可是事实表明,你一点也不无辜。陈思进不是个好东西,你同样不是。还有那个周煜成,更是坏到流脓。连什么事都还没搞清楚呢,就自发的站到了坏分子这一边,可见从骨子里就是坏的。”
看她还是哭个不停,审讯同志让人去找来了一面小镜子,直接杵到了蒋笑笑面前。
蒋笑笑看着镜子里那张猪头脸,吓出一声尖叫,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边摇晃一边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我什么都没干。”
虽然她有装疯卖傻的嫌疑,但审讯同志也不想逼迫太过,今天的审讯就告一段落了。
结果都不太理想。
他还是先回去整理群众的证词吧。
蒋笑笑同样得到了一个特制的忆苦思甜窝头,和一碗凉水。
审讯的情况报到杜正元那里,他表示,既然反动分子不肯认罪,那就接着敲锣接着斗,直到他们认罪为止。
晚上,反动分子依然有人看守,一直躲在角落里喂蚊子的蒋有福愣是没找到机会去跟蒋笑笑通气,最后,他只能直接光明正大的去了公社书记的办公室,直言要举报!
杜正元还没有回家,便接待了他。
他手里拿着蒋有福的举报信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微妙极了,“你是来举报陈思进和周煜成对你女儿蒋笑笑图谋不轨的?”
“是!这两个人自认为是京城来的高干子弟,高人一等,一直想欺负我闺女。今天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闺女的问题。她一个小姑娘,能把两个大男人怎么着呢?”
杜正元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张嘴喊来了两个人,“把这个也一块关了吧。告伪状!作伪证!试图为自己的女儿开脱!试图欺骗、利用革命群众和革命队伍,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蒋有福:“!!!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女儿今天中午干的事,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女儿蓄意勾引陈思进,主动贴上去的。陈思进和周煜成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那是对陈思进的未婚妻来说的。对你的女儿,这俩人倒称得上仁至义尽,哪怕到了现在,还在维护你闺女呢,没说她什么坏话,也没把责任都推到她头上。你倒好,着急忙慌的跳了出来,急着往人民斗争的天罗地网里跳。人民成全你。押下去看管起来。”
蒋有福目眦欲裂,他根本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要是早知道了,他根本就不会来,只会和蒋笑笑划清界限,先保全自身,再图后续。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杜正元想了想,又继续摇人,吩咐道:“我看这个蒋有福,骨子里也不是个好的,推卸责任、诬告污蔑的话张嘴就来,说不定还有前科。你们去他的工作单位,他的老家调查调查,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问题。要是有的话,一并处理了。”
“是。”
蒋有福被单独关押了起来,审讯同志跟着就过来对他进行审问:“认识陈思进吗?”
“不认识。”
“认识周煜成吗?”
“认识。”
“蒋笑笑和陈思进、周煜成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蒋笑笑认识陈思进吗?”
“不认识。”
“蒋笑笑认识周煜成吗?”
“认识。周煜成是我的同事,笑笑认识他很正常。”
审讯人员冷笑:“你嘴里就只有一句实话。”
蒋有福:“……”
“你女儿主动来到公社大院,进了陈思进的办公室,俩人在办公室乱搞被发现,我们大家看见的时候,他们俩抱在一起。恰在此时,陈思进的未婚妻打电话过来,陈思进要去接电话,被你女儿拉住了手,她还一直不松开,后来,陈思进甩开她去接电话,她又追过去抱住人家,一抱就是半天。你说你女儿是被强迫的?看起来陈思进被她强迫的可能性更大。”
蒋有福:“……”
“你为了掩盖蒋笑笑的罪行,不惜诬告、攀咬别人,你这个罪行也很严重啊。你好好想想认罪书该怎么写吧!”
蒋有福瘫坐在地上,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审判他的同志扭头就去了关押陈思进的地方。
今天最忙的就是这位“审判员”了,负责审问的就是他一个人,旁边跟着个帮不上忙的见证人。
审讯同志告诉陈思进:“蒋笑笑的父亲来举报,说你强迫蒋笑笑,对她耍流氓,要求对你和周煜成严肃处理。”
他把从杜正元那里拿到的那封蒋有福的举报信递到了陈思进面前,说道:“这是蒋有福的举报信,你看看。”
陈思进看了看,心里差点气炸。
但是他稳住了,对审讯同志说道:“他这是在撒谎,今天在场的同志都可以作证。”
审讯同志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只是来告诉你,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紧接着,他又拿着这封信去看了周煜成。
周煜成的反应比陈思进大一点,他只觉得自己瞎了眼,竟然觉得蒋有福是个好人!但是他和陈思进一样,觉得蒋有福的举报信漏洞太大,不足以采信。所以,同样稳住了。
审讯人员又去找了蒋笑笑。
他跟蒋笑笑说:“刚才接到你父亲的举报,说陈思进和周煜成俩人对你图谋不轨,想要对你耍流氓。这件事如果查证属实,你就可以回家了,陈思进和周煜成俩人可能会受到更加严厉的处罚。”
蒋笑笑问道:“什么处罚?”
“如果你和陈思进被定性为乱搞男女关系,周煜成被定性为欺骗群众,那么你们三个人都会去农场劳改个十年以上。如果是他们俩对你耍流氓,那就是他们俩去劳改至少二十年。这是耍流氓没成功的情况。要是成功了,他们大概就得是终生劳改,或者直接枪毙。”
说完,这位同志就走了,留下蒋笑笑一个人努力思考。
跟着他全程围观了审讯过程的人问他:“你怎么不接着问了?说不定蒋笑笑直接就招供了。”
审讯同志看了他一眼,招什么供?承认自己乱搞男女关系还是和她爹一起诬告陈思进啊?
前者意义不大,他们承不承认都没关系,证据确凿的事。
后者吗?那自然得明天把当事人都集合在一起,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才有意思啊。想一想,蒋笑笑当着那俩人的面跳出来说他俩想要对她耍流氓,那时候陈思进和周煜成得是什么表情,想想就觉得很期待。
他说道:“明天当着群众的面继续问,那样斗争效果更好。”
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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