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弈他们几个来到二楼房间,放下行李,刚想准备去楼下用饭,突然见店掌柜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今天可是好生运气,今天是十五,正好赶上了我们酒楼每月的花影月宴…”
程弈仔细打量了下这一脸热情的店掌柜,笑着问道。
“掌柜,请原谅我们几个是外地来的,冒昧打扰问下,这何为花影月宴啊?”
“几位公子,是这样的,这花影月宴是咱们望月楼一直有的特色节目,每至望月,凡是于今夜子时之前入住停留的客官,都将有资格受邀前去望江楼前堂“海阁”听歌观舞,当然今日前厅不止有上等的美酒佳肴,还有娇俏的乐姬舞娘相伴…各位公子,您看,这是本酒楼的入场凭证花影帖…几位客官请收好…这花宴将于半个时辰后开始,到时您一去便明白了…”
林阔他们四人笑着互相看了一眼,客气谢过店掌柜热情递过来的花影帖,又看到这店掌柜笑呵呵的往旁边房间继续去送请帖了,他们也随即轻轻关上了房门。
程弈在桌前坐下,仔细打量着这做工很是精致的水红花影帖,只见上面绘制的是明月兰花图案,细细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程弈低头翻看着这花影帖,一边自言自语有些挑剔的说道。
“我看这图案远远没有亭松画的好。你看是不是,诚贞?”
许是大家早就习惯了这程世子从小就挑三拣四的德行,诚贞世子和林阔对视一眼,只无奈笑了笑,而寒寻却白了程弈一眼,正好被他抬头看到。
“寒寻,你瞥我干什么?我这是在夸你家公子的画好。一看你就粗鲁惯了,不懂这些高雅之物,我向来可是很会欣赏的…没事,本公子不嫌弃你,一会我带你好好去赏赏那花影月宴,去看看这黎州城的小娘子…”看到程弈一副没正行的样子打趣调侃起了寒寻,林阔和诚贞世子在一旁直摇摇头,都懒得搭理他,只见寒寻讥讽打趣说道。
“得了吧,程世子,我才不跟你一块去,就算要去,我也要和我家公子或者和诚贞世子一起去…这要是和你坐一块,我还嫌丢人现眼。”
“寒寻,你这是叫花子还嫌饭馊了?我给你说,他们俩都不行,两个木头,哪里懂得这人间风花雪月之事,你就跟着本公子去,才能体验到作为男人的快乐。”
“这些浑话要是让侯爷听到,我看正则你又是少不了一顿骂了…”
“嘿嘿…亭松,我就是逗逗寒寻。再说我是何等的正人君子,你们几个难道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看见他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自己,程弈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故作一副有些烦躁的神情,看着他们几个,问道。
“罢了,罢了,你们以三敌一,以多欺少,可是好生仗义慷慨。这一会的银影花宴,你们到底去不去啊?不会就我自己想去凑凑热闹吧。”
诚贞世子轻轻合上了手中的花影帖,看着林阔,说道。
“亭松,既然今晚我们要在此休整,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就和正则一起去看看吧。也顺便看看这黎州城的繁华热闹…”
“好,那我们一会就去看看。”
程弈冲诚贞世子竖起了大拇指,毕竟他能如此轻易说动林阔一起前去,属实不易啊,因为林阔可是向来都不爱这些热闹的。
其实林阔之所以如此轻松同意前去的主要原因,是他自然期待他的阿月今晚可以出现。想想总是今晚闲来无事,那他便也出去找个地方等她吧。
很快到了银影花宴的时间,他们下楼的时候,看到身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客人,他们手中都拿着一副红色的花影帖有说有笑的往前堂海阁的地方走去。
来到海阁,才发现这望海楼的前堂别有洞天。林阔环顾了下四周,这前堂大概是三层木楼的高度,楼梯中间铺的是颇为昂贵的锦丝地毯,连扶手都是用的上好的水红绸子裹着,仔细看下,和他们这个客官手里拿的花影帖是一个颜色。
楼梯之下是一个长宽约三丈有余的方形台面,看来应该是舞姬跳舞的木台了。木台之下,宽敞工整的摆着二三十张木案,上面放着名贵熏香和美酒糕点,俨然如那京都勾栏酒肆的布局,因四周摆满了各色鲜花,看起来更为芬芳雅致了些。
海阁大堂四周挂满了精致的花灯,大概有三四十个,足够美丽精致也足够明亮大气,只见上面雕刻的是明月皎皎的图案,贯穿其中是足有一丈多长的的流苏装饰,仔细打量,镶嵌的皆是青白相间发出清幽香气的细小鲜花。
通过观察这番装饰,看来这望海楼的掌柜也是足够财大气粗,毕竟当下这深秋时节,单是这满堂的鲜花采买,仔细算来,已是一笔很大的费用了。
林阔他们几个交了花影帖,选了个角落的木案坐了下来。至于这花影月宴,他们也是坐下后,从旁边其他客人的议论闲聊中才慢慢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花影月宴是望海楼每至望月都要在这前堂海阁举办的一场私人内部宴会,主要参与宴会的也都是这些望海楼的客人。宴会上会有店掌柜备置的美酒佳肴和曲乐歌舞,还时不时会有美艳女子相陪饮酒,而且这一切竟都是免费供应。
据说,这店掌柜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而这一般能住进这望海楼的客人,要么是贵商富贾,要么是达官显贵,通常皆是非富即贵之辈。
林阔心想,看这如此排场,这店掌柜果然是个好客豪爽之人,否则单看这海阁的布置装扮,明眼人一看,也知这一晚的花销会有多贵,随便都可比肩京都一家上等的勾栏瓦舍了。若非极其喜欢结交五湖四海之人,寻常富户怕也要三思掂量了。
不一会,这海阁之中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歌舞升平,很是热闹。
“亭松,你有没有闻到这海阁之中有一股极其好闻沁人心脾的香气?真没想到,这黎州竟也有如此高雅有趣的地方,不输京都啊…只这一进来,便都觉得身子开始酥软了…”
坐在自己旁边的程弈,随意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又往后颇为放松的靠在了木椅之上。林阔轻轻闻了闻在鼻尖掠过的空气,满屋鲜花的幽香,桌案的熏香混合着酒香,还有台上轻歌曼舞美人的脂粉香气…嗯…果然是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看来这店掌柜当真是没少花心思。
林阔年少时已中了瘴毒,听从文先生的话,他日常生活中也一向是保养为主,又加上他不爱热闹,应酬不多,所以向来是不怎么喝酒的,和程弈比起来,他酒量自然也谈不上多好。
但海阁今晚无茶,林阔只得少饮两杯,程弈他们几个一边饮酒欣赏着歌舞,一边交头接耳有说有笑。不一会,几曲歌舞之后,放眼望去,只见堂下几张桌案上的酒壶已东倒西歪,有些客人也已开始有些朦胧醉意…突然一群美艳舞姬晃动着松软的腰肢,往台下走了下来。
细看之下,她们也都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红衣曼妙轻盈…坐在角落的林阔突然想起了那晚一身红衣的云江月。
只是算算,不到一个时辰便要到子时了,怎么他的阿月还是没来见他?莫非她真的有事耽搁了?还是真的忘了今日已到他们的半月之约?
想到这,他转头看着窗外那轮悬挂高空的明月,突然心中升起了一阵奇怪的莫名失落,只觉得酸酸的,苦苦的。
嗯,这次他的阿月怕是要迟到了。
只见这些舞姬选择在一些全是男子的桌案前坐下,笑意盈盈拿起酒壶为客人斟酒,甚至有些客人开始有说有笑调侃起了这些美艳女子。
其中有两名年轻女子远远看到坐在角落的林阔他们几个,大概是觉得他们四个从气质到长相,在这整片海阁之中,都是颇为耀眼的存在。偷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彼此凑近用手遮挡着交谈了几句,随之羞怯的笑了起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两位女子恭敬行礼说道。
“公子万安!我叫红袖,她叫绿裳,若是公子们不嫌弃,不如让我们陪几位赏月饮酒吧…”
“二位姑娘,不必如此辛苦了,我们几位还有事情要谈…”
林阔笑着婉拒,寒寻随即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这两位舞姬,示意她们可以离开去别桌客人那里了。
两位舞姬被这一桌俊俏公子拒绝,只感觉突然有些失落,但依然恭敬有礼的接过了寒寻给的银子,满脸微笑的答谢离开了。看着她们失落离开,一旁的程弈坏笑了一下,看着林阔,打趣说道。
“我说亭松,你可真是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两个小娘子要来陪你喝酒,你怎么还把人家赶走了?再说都赶走了,寒寻怎么办?”
诚贞世子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寒寻看到程弈一脸坏笑,只狠狠白了他一眼,鄙夷说道。
“我说程大世子,到底是我怎么办还是你怎么办?怕是你不舍得人家姑娘吧…”
程弈朝对面寒寻丢了颗葡萄,说道。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吗?”
“你难道不是吗?”
“哎,我说你们这些人,果然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只是觉得你家公子有时可真像个冰疙瘩,这世间情爱,风花雪月在他眼里,大概就像那云烟一般…”
“切…我家公子才不是…”
听到寒寻说出这句话,程弈突然一脸凑热闹的神情,凑近问道。
“寒寻,你此话何意?莫非你家公子他真懂这世间情爱风花雪月?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在京都那会,你们府上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她…”
突然林阔往程弈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闭嘴!”
一旁的诚贞世子像是也来了这兴致,想听听这热闹,毕竟他可是还从来没听说过林阔和哪个女子有关系。他突然放下酒杯,有些好奇的凑近程弈,俩人窃窃私语。
“不是,正则,亭松在京都还真有个相好的啊?到底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样?姓甚名谁?”
“我给你说啊…”
对面的寒寻看着他俩又凑在了一块,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林阔却一副懒得搭理他们的样子,只安静坐在那里,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嫌弃说道。
“我说你俩的悄悄话能不能小声一点,恨不得百丈远都能听见了…”
“是吗?哼,那我们便不说悄悄话了。诚贞,我当时还以为亭松只是逢场作戏,因为那时京都在传,说他纳了个妾室,对人家颇为宠爱,我还只当是戏言,后来我去他府上,发现他好像对那姑娘是有点不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好奇,这个能让我们亭松动心的姑娘到底什么样。”
听着他俩在那里毫不避讳的讨论着自己,林阔只觉得又像回到了年少时候,那时他们几个在京都经常会聚在一起,他们俩永远是爱热闹的,林阔永远是那个安静的。
“我说二位,你们俩知不知道惹人烦这几个字怎么写?”
诚贞慢慢凑近林阔,轻声问道。
“亭松,正则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有心仪的姑娘?”
林阔看着一脸好奇的诚贞世子,很是认真的笑着说道。
“嗯,都是真的,我是喜欢那姑娘,而且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
程弈和诚贞世子还从没见过林阔如此直白坦诚的承认他喜欢一个姑娘,都很是惊讶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寒寻看见他家公子只用这一句话,就可瞬间让他俩都闭嘴了,感慨他家公子果然是懂得以刚克刚的,竟一时辛苦憋笑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在满堂觥筹交错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只见刚才那送花影帖的店掌柜满面笑容的走上前来,朝着下面早已酣畅淋漓的客人,说道。
“各位贵客,在下姓杨,不知今晚这望海楼的花影月宴诸位可还满意?”
“杨掌柜的热情款待,我们自然是很满意的。这可真是,一朝入住望海楼,乐不思蜀何时休啊…”
“是啊,在下走南闯北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杨掌柜这般豪气雅趣之人呢。”
“就是,今晚喝了这花影月宴的酒,我们也是真心想同杨掌柜交个朋友啊。”
“来,我们一起祝杨掌柜这望海楼的生意永远兴隆啊!”
“对,对…”
在众人的一通热情回应之下,杨掌柜眉开眼笑,很是恭敬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答谢大家的深情厚爱。
“既来了这望海楼,大家便是有缘。今天望海楼还为大家请来了魏子游先生…”
“可是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幻术大师魏先生啊?”
“正是,正是。”
“诶呀,杨掌柜果然大手笔啊。听闻这位幻术大师魏先生啊,向来是千金也请不到的…杨掌柜果然豪爽,还为大家带来这好看的节目…”
“那诸位就且慢慢欣赏,尽兴而归!”
说完杨掌柜一脸笑意的离开了,整个海阁的烛火光亮也渐渐有些闪烁跳动。在大家的注视中,一个身着白衣戴着面具的神秘男子宛如一个仙士,慢慢出现在了海阁的半空之中。
随之神秘男子突然消失,而整片海阁下起了花雨。片片花瓣犹如万千雨滴,纷纷扬扬落下,在众人的一片惊叹之中,又似羽毛,似珍珠,似流星…堂下众人只觉得此刻宛如置身一个永远都没见过的仙境一般,郁郁葱葱,鲜花遍地,时而有一群仙鹤在自己眼前飞过,时而有几只灵鹿在自己身边沉醉…片刻又仿佛置身九天之外,手可摘星辰…又仿佛在一艘满载荷香的渔船之上,穿越无边无际的荷塘,满船清梦压星河…
此刻众人只觉自己仿佛已完全脱离了那个凡尘俗世,仿佛来到了另一个时空,不停的在这一幕幕的梦幻中沉沦,不愿醒来。
不知何故,就在众人于这幻境之中流连忘返之时,林阔突然回过神来,他只感觉自己突然莫名有些头痛,他想大概是自己不怎么饮酒,今晚突然喝了些酒的缘故,他轻轻按了下自己的额头,努力恢复清醒。
不一会这精彩的幻术表演便结束了,随着海阁的烛火恢复如前,幻术大师魏先生一身白衣潇洒离场,众人惊愕惊叹之余,仿佛回到了现实中,满堂继续觥筹交错。
林阔此刻却觉得自己脚下竟有些轻飘飘的,大概是这幻术大师手艺的高超,竟让人觉得似在人间,又不似在人间。
只见杨掌柜笑意盈盈走上台前,随后两名小厮各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箱跟在后面,杨掌柜对着堂下热情高涨的宾客满座,说道。
“诸位贵客,接下来是我们望海楼的最后一个环节。众所周知,我们望海楼一向乐善好施,扶危济困。黎州安乐坊这些年救济过许多穷苦百姓,众人有口皆碑。今日望海楼在这里,是想请求为安乐坊做些善举,诸位各凭心意,杨某从不强求。”
随着杨掌柜话音刚落,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说道。
“杨掌柜大善之人,待我们这些过路之人皆一片诚心,我们做些善举亦是应该的。来,我捐一万两…”
“七千两…”
“一万五千两…”
“八千两……”
“九千两…”
“一万两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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