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在旁拱火的话音刚落,玄玉眼中刚有些熄弱的火焰又重新被点燃,她很是警觉的盯着一脸平静的秋水,目光随即落到了她手中的那把惊鸿剑上。
秋水早就看出来玄玉对上官炎冥的那点心思,她看着旁边一脸坏笑心思沉重的蒹葭,知道她这是在故意激化她和玄玉之间的矛盾,厉声呵斥道。
“蒹葭,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与庄主清清白白,岂容你在这里随意涂抹?”
“呵呵,这种事情,究竟清不清白,秋水阁主你自己心里应该最清楚才是!其实想想也没什么,这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日久生情,何况上官庄主又是那般英雄人物,这南周江湖对他动心的女人多着呢,再说这男欢女爱本就是天经地义,他一个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你们那位云主令,当真又和他清清白白吗?我看秋水阁主倒也不必有意去遮掩什么。”
“蒹葭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真以为这天下的女子都和你一般风流放荡吗?你莫要在此败坏他们兄妹的名声,他们之间素来有礼有节,从无越矩之行。你今日这番挑唆,我很清楚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哈哈,他们是兄妹不假,但毕竟也只是那义兄义妹…这些年他纵着云江月就如他那心尖上的一块肉,我当时只在那芙蓉客栈伤了云江月的手臂,他便大发雷霆直接带人铲了黎州十三坊的好几处主力,他对他这个妹妹可当真是关怀备至,上心的很呢…这些年,他们孤男寡女成双入对的,这晚上关起门来,谁解谁的衣衫还不知道呢…”
“蒹葭,你给我闭嘴!这些年你们风满楼一直在外捕风捉影,以讹传讹,败坏九幽山庄的名声,在这南周江湖做尽了坏事!”
蒹葭看着据理力争的秋水露出了一抹坏笑得意,玄玉看着秋水,满眼恨意问道。
“秋水,你和庄主到底有没有…?”
“当然没有!我与庄主清清白白!玄玉,你休要听蒹葭的挑唆!这个女人她是想挑起你我的矛盾,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此一瞬,四目相对,玄玉仿佛已经看穿了秋水隐藏的心事。
“秋水,你还不承认?你的眼睛可骗不了人,你果然早就和庄主有了私情!否则他为何要送你这把惊鸿剑!这把剑他收藏多年,是他继任庄主的第二年,亲自去漠北执行任务时,从一个隐世名匠手里机缘巧合寻来的,他一直视若珍宝,他本来是要送给云江月的,只是云江月惯用双刀没有收,这才被他收藏在了剑阁之中…他那剑阁之中名剑无数,这把惊鸿于他很是珍贵…若不是你和他有了私情,你又有何理由能从他手里得到这把剑?秋水,你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同他生了情意!这些年我可当真是小瞧你了!我今日定然要给你些教训!我杀不了她云江月,我还杀不了你吗?”
秋水看到玄玉在满腔醋劲的推波助澜下,她此刻的杀意就如那炉灶下透了风的火苗一般,直接扑了出来。
“玄玉,你冷静点!”
在这深夜结冰的河边,玄玉此刻已顾不得耳边秋水的警告,她直接拔出了剑刺向了秋水…就在秋水与她对打之际,不小心中了一根玄玉打出来的绝尘丝。
秋水论武功,她并不是玄玉的对手。
毕竟玄玉在黑水五玄中排第二位,她的武功可以大概追得上蒹葭,她在九幽山庄众杀手之中的实力,是仅次于玄雀的存在。
秋水感觉到那根刺进手掌中的绝尘丝,被淬了毒,她的手像是被火灼烧般的疼痛…她直接被玄玉逼到了河边的一棵树下,她试图运功先逼出这根细针…
玄玉见她败给了自己,笑了出来,慢慢朝秋水走了过来。
“秋水,这绝尘丝的滋味好受吗?你最终不还是输给我了?”
“玄玉,你到底疯够了没有?”
“那绝尘丝上被我淬了毒,你放心,那毒它一时半刻并不会要你的命,但它却极其痛苦折磨,而且它会慢慢毁去你这张脸…庄主他不是很喜欢你这张脸吗?等你这张脸毁了,你觉得他还会愿意看你吗?他会为了你心疼吗?不过,你若是现在肯跪下来求我,你承认你什么都不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解药…哈哈…”
“玄玉,休想让我跪下来求你!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庄主他不会放过你的!”
秋水因为绝尘丝毒发带来的噬骨疼痛,她开始变得没有力气,她开始拿不住那把惊鸿…就在玄玉嚣张疯癫大笑之时,突然秋水的身体被蒹葭从背后一剑刺穿,秋水口吐鲜血,痛苦倒地后,在这冰冷的河边,永远闭上了眼睛。
玄玉回过神来,看到秋水已然死在了蒹葭的剑下,长剑还在滴着鲜血,质问道。
“蒹葭,你杀了她?”
“玄玉大人,我这可是在帮你啊!我蒹葭向来都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才主动出手替你杀了她!我是怕你再受了她的蛊惑,万一给了她解药,不是纵虎归山了吗?那你在上官炎冥那里的下场会如何呢?毕竟只有死人才最可靠!”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拿捏威胁我?既然死人最会保守秘密,那不如今晚我直接杀了你,这样岂不更可靠?”
看着玄玉讥笑之下,眼神之中透出的凶狠绝情,蒹葭莫名感到一丝凉意…这个女人只要碰到一个“情”字,可当真是够疯的!
“呵呵,江湖上都道我蒹葭疯,我看玄玉大人,疯起来才真是让人害怕呢!行啦,咱俩就别置气了!以你我的武功,怕是在这河边打上一夜,也未必能讨到对方什么便宜…不过只是在这大雪天死了个女人罢了,这江湖杀手的命素来飘零,本就不值钱,又有谁会在意?我看不如我们还是再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之前的提议,如何?”
就这样,玄玉和蒹葭很快收起了剑,离开了这冰冷的河边,而秋水在那个冬夜,永远孤零零的留在了那片漫天大雪里。
直到第二天,秋水的尸体被纤云派出的人寻到,一路带回了九幽山庄,被放置在了归兮阁。
通过她腹部的那道剑伤,一致认为,她确实是死在了蒹葭的剑下…而她身体里的残毒,一致认为,是来自蒹葭的剑上…
那枚绝尘丝,玄玉早忘了,几位阁主也都没发现…毕竟,藏在她那弯曲掌心之中的绝尘丝,真的是太细小,太常见,也太普通了…
若不是那日上官炎冥亲手将那枚古玉悄悄塞到她的手里,或许秋水之死的真相,将会随着几抔黄土,永远被彻底掩埋了。
毕竟,又有谁会想到,它来自玄玉呢?
大概这世上除了上官炎冥,没人会注意到那枚绝尘丝承载的过往吧。
玄玉站在火炉旁,很是平静的将秋水之死的真相,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上官炎冥。
上官炎冥只觉一阵悲伤袭来,他感到心痛,他仿佛看到了那晚的漫天大雪,看到了那个结冰的河边,看到了秋水如此孤独凄凉的被弃在那方寂寥的天地。
他想,她一定很痛很冷吧!她在闭上眼睛之前,心里大概还在念着自己吧!
那晚荒唐,他拥她沉沦,她躲他怀里,他于她有愧,而她却无悔。
她问他,那晚可曾对她有过一丝情意?
他答她,有过。
他折断她的剑,她哭着质问自己,他送她惊鸿,给她擦泪,轻轻对她说不哭了…
他只是希望她活着,好好的活着!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蒹葭给你的毒药,你没有用?”
“我用了!在彩叶镇我给庄主下毒了!”
“那我为什么没中毒?”
“玄玉也不知道。”
“撒谎!”
“玄玉没撒谎。”
上官炎冥安静听完玄玉诉说完这些罪孽,他于她早已无一丝情意,他尽是冷漠,走上前去,直接递给了她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
“你自行了断吧!”
玄玉接过匕首,笑着打量着,说道。
“还是求庄主亲手杀了我吧!”
“我不打算亲手杀你了。”
“庄主是嫌弃玄玉了吗?”
“无关嫌弃,只是觉得有些不值得。”
“庄主为什么不肯喜欢我?”
“感情之事,只可情动,不可勉强。”
“那你与秋水…”
“那晚…我对她确有动情。”
“我死后,庄主能不能继续恨我?”
“为何?”
“此生我既得不到你的情意,那便得到你的恨意吧…终是我太痴,终是我固执,终是不愿让你忘了我…”
说完玄玉用匕首利落划过了自己的颈间,伴随一道鲜血涌出,她带着一弯笑意倒在了万象宫的温暖大殿上,倒在了上官炎冥的脚边…
玄雀听到动静,急忙推开了大门,只看到玄玉倒在了地上,鲜血慢慢流淌,手中还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虽然知道玄玉今晚必死,也知她罪大恶极,大概是多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情义,玄雀还是感到了一阵伤心袭来。
“庄主…”
上官炎冥背对着玄雀,站在玄玉的尸体旁,任由她的鲜血漫到自己脚下,平静说道。
“明日持我令,通晓山庄上下,传各州江湖据点…风满楼蒹葭罪大恶极,其奉南乔公主之命,设计杀害九幽山庄玄籍秋水…和玄玉…几位山庄首领,蒹葭已于丹枫峡谷死于我的剑下!再发九幽追杀令,即日起,各处据点可为九幽山庄首领报仇,凡遇风满楼之人皆可诛杀!还有一事…目前黑水五玄和昆仑阁主之位出现空缺,按照山庄规矩,五日之内补齐!”
“是,庄主,玄雀明白!”
就这样,九幽山庄叛徒之事,上官炎冥最终还是选择遮盖过去不再声张,同时利用几人之死,彻底将矛头对准了风满楼。
两日后,秋水棺椁入土为安,上官炎冥和云江月率众首领焚香祭拜。
上官炎冥神色平静,于这苍茫天地间的一处凄凉新坟前,看着她的墓碑,再次想起了她的音容笑貌…驻足良久,默念祈盼。
今生已是诸多阴差阳错,若有来世可续前缘,你定要骑骏马,持惊鸿,携古玉,纵然天涯海角,相隔千里,也要与我相见。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数日后,黎州定安侯崔平离奇失踪,时隔十年雷旗军营再次易主的消息,终是那纸包不住火,传到了中书令大人的府上。
郭瀚这些年浸润朝堂,本早已修炼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只是如今听到雷旗军营失控的消息,他青筋暴起,咬着牙,双唇紧闭,站在书案前,一直盯着墙上那幅先帝十五年前赏赐他的秋山对弈图。
他的愤怒就像狂暴的洪水一样直接涌上心头,他双眼闪烁着恨意,仿佛要将这一切不满都尽数烧为灰烬。
郭富坐在一旁喝着茶,低头思索着,抬头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郭瀚,惭愧说道。
“实在没想到,我离开黎州才不过数月有余,那边竟会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如今定安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终是我这做兄弟的对不住兄长了…”
郭瀚看着墙上的画,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你这些年已经帮我这个哥哥够多了,当年若不是你一番筹谋,这十年来,一切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只是我用了十年的时间,才将这南周朝堂变成我的朝堂,才把控废太子中伤南周江山根基,眼看大业将成,怎么就不吭不响的突然跳出来了一个宁王?”
“这宁王殿下,十年前被新帝罢黜军权,赶出京都,这些年他一直听话隐在那黎州不曾掀起什么风浪,却不曾想都是蛰伏假象,当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他一个被赶出京都的闲散王爷,怎么可能有这个力量在我们掌控之下夺回雷旗军?怕是背后有人为他筹谋这一切。”
“据暗探传信,说是借了九幽山庄的江湖力量…”
“九幽山庄?当时李业不就是找的九幽山庄的上官炎冥帮忙训练的私军吗?”
“兄长是没和那个上官炎冥打过交道,我和他在黎州倒是见过几次,这个人年纪轻轻却城府极深,行事老辣狠绝,他又领着南周江湖第一高手的名头,杀伐果断…我总觉得,他在一年前进京见李业,同意接下那训练私军的生意时,便起了异心,哎,真是不该信他,真该早点除掉他!只是当时放眼南周江湖,只有他九幽山庄有这个实力帮忙训练私军,这才不得已找到他的!如今那五万私军眼下已经被九幽山庄控制了,他利用那五万私军借力打力,帮助宁王抢夺了雷旗军!如今他又铲除了黎州的飞鹰帮,已将他九幽山庄的势力稳固在了黎州,现在黎州相当于有十万大军,与京都遥相对峙…眼下黎州已经完全脱离我们掌控了…”
“难道只是这上官炎冥一直在用他的江湖势力在背后相助宁王?宁王若想顺利返京继位称帝,必然要有那传闻中可名正言顺继位称帝的紫原令…这紫原令…”
郭瀚嘀咕着紫原令,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转过头来看向郭富,急忙问道。
“忠肃公林阔…现在在哪里?”
“林阔?安州刺史周进前些时日传信前来,说其一直在安州林家老宅守孝,一年来从未离开安州地界,深居简出甚是安分…”
郭瀚满脸疑问不解,扶着桌案,像在仔细盘算思索着…片刻后,他用力拍了下桌案,转过身来看着郭富,惊慌失措之下,又带着无尽懊恼,道了句。
“不好!黎州的事情,许是坏在他身上了!这些年,我怎么就把他给忘了?”
“兄长莫不是怀疑,是这位去年刚袭爵的年轻忠肃公,这一年来在背后为宁王悄悄策划了这一切?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公侯,当年林简出事时,他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幼稚孩子,他又懂什么?这些年,他们忠肃公府林氏一族已然没落,在这南周高门士族之中,在这繁华京都,又有谁看得见他?兄长怕是多虑了…”
“不,不对…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他可是林简的儿子啊!你不知道林简这个人有多可怕,我自年少时便和他于这南周大儒名下求学,他洞悉朝局,心智无双…当年先帝只是一个不被重视的王爷,林简年少时便与其交好,后来先帝被南周朝堂派往东陵国为质子,京都高门皆以为先帝成了一枚废掉的棋子,皆对其避而远之。后来是林简主动找到了舅父,为帮先帝顺利回到南周国,争到了薛氏一族的全力扶持!”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林简多年来一直得先帝倚重,后面拜为太师,他们林府门前的马车更是一天到晚络绎不绝…除了他那林家祖上累积的功勋,便主要还是因为这段当年救先帝于危难的情义吧!十年前,林简身死,荣安侯离世,这些年,他们孤儿寡母于这京都之中备尝冷眼孤立…”
“不,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假象!他是想让这天下人都以为他是一颗废棋!他想让所有人都忽视他的存在!他故意隐藏锋芒只等着袭爵离开京都!他需要借助忠肃公的身份,顺理成章推动这一切!他肯定是早就知道了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是来为他的父兄复仇的!他可是林简的儿子啊!”
郭瀚突然不敢回头想,他不知道林阔是何时布下的这场棋局!
是一年前?三年前?还是五年前?
可他曾经不过是个没了父兄庇佑,失了依靠的稚子啊!
他一个历经朝堂风云变幻的老臣,他苦心筹谋了数十年…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与自己真正对弈的,不是宁王,而是他林阔!
可他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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