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
狭小逼仄的小酒馆内烟雾缭绕，雪莉笑眯眯地伸手，乔将那张地图折好，重新交给雪莉。
“你们还真是下血本啊，”乔撇撇嘴，用目光示意旁边一箱箱的弹药和医疗用品，“这些东西可不好搞来。”
雪莉笑了笑：“毕竟我们需要北区的帮助，这是我们的诚意。”
乔没说什么，双手抱胸倚坐在其中一个箱子上，看着雪莉拎起风衣穿好。
小酒馆没开张，安静得能听清“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放在吧台上烟灰缸里未熄灭的香烟还苟延残喘地燃着，一行笔直的白烟缓缓从烟头上升起。
直到雪莉转身准备走，乔才出声提醒道：“雪莉，我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雪莉的脚步微微一顿，乔轻咳了一声，眉眼微敛，更多了几分严肃：“要把哈帝引到那个地方，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雪莉挑了一下眉角，施施然回过身来，乔顿了一下，直视着雪莉淡绿色的眼睛：
“更何况，你相信他吗？”
“不，”雪莉展颜一笑，那微笑意味深长却又无端自信，“当然不，我相信的是我自己。”
“我只相信我的计划。”
“……”
乔听说过，在三四年前，西区和爱尔兰的黑手党经历了一次彻彻底底的血拼，当时几乎波及到了伦敦所有的黑手党，大老板一筹莫展的时候，是当年还年轻的雪莉出的计策，给了爱尔兰黑手党重重一击。
恐怕这戏剧性的一幕又要上演了，乔心想。
“我送你。”
乔从弹药的箱子上跳下来，拿了一旁的枪别在后腰。
“哦，没关系，我自己开了车来。”
“那也是要送的。”
两人一起出了门，早春料峭的寒风吹散了那股在酒馆内让人头昏脑胀的烟草味，雪莉深深吸了一口气。
“对了，最近布尔曼怎么样？”乔随口问道。
“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是啊。”
“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怎么可能……”
“哦算了吧，布尔曼什么时候不是这样？”雪莉勾了勾唇，道，“伦敦又有哪一天是太平的？”
自始至终布尔曼都没有变过，无非是个充满血腥和荒诞的地方罢了。
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有人死亡。
“……”
“啪！”
唐安抬手硬生生对了一拳，意识到不对后马上拉开了距离，后撤防守。
詹森甩了甩手腕，“啧”了一声：“怎么回事儿崽子？想硬接？”
唐安也察觉到了自己战术的失误，毕竟现在的右手疼得已经要麻了。
唐安抹了把嘴角，微微俯身降低重心，直勾勾地盯着詹森，试图从他的动作里找到破绽。
离小林去世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唐安手臂本身也没太大事，拆了绷带，就又一如既往到训练室里练习搏击去了。
正好詹森有空，顺便和唐安练练。
雷克斯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观战，欧文跟着几个打手在旁边胡乱起哄，也不知道是在给谁加油助威。
唐安再一次被詹森甩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后手一托地，马上翻身立住。
“嘿，去帮帮忙啊！”
欧文用手肘怼了一下八风不动的雷克斯，大声道。
“用不着。”雷克斯依旧不动声色地倚着靠背。
唐安也听到了，立马道：“我可以。”
雷克斯挑眉斜了欧文一眼。欧文嫌恶地撇了下嘴，雷克斯的视线又移回到比赛上。
从很早以前教唐安打架的时候雷克斯就说过，体型和力量是唐安最不占优势的两项，要想弥补这两点和大体重对手的差距，就必须出其不意，一招制胜。
可唐安今天明显有些急于进攻了，事实上，雷克斯注意到，不光是今天，从上周开始唐安的心情就有些浮躁。
詹森的第三拳被唐安矮身躲过，唐安抡拳回击，照着詹森腹部毫不客气一拳下去。
詹森压根没在意这一下，以他的体格硬接一下完全不是问题，唐安撼不动他。
结果唐安这一拳在碰到詹森腹部之前猛地停住，詹森还没反应过来，唐安真正要出的另一拳已经照着詹森面门抡下去了。
“砰！”
结结实实一拳，要不是唐安收着力气，这一下绝对鼻血横流。
“靠！”
詹森直接拎着唐安的领子甩了出去。
这是今天第三次被揍飞。
唐安却依旧站稳了，在空中翻转形，借助滑行降低重心，往后滑了十几英寸，单手撑地，再次稳住了身形。
没有给任何喘息的机会，唐安再次脚一蹬地，身形极快，直接奔着詹森的下颌击出一记锋利的手刀。
詹森吃了唐安一次亏，下意识防备着唐安的另外的后招，出手慢了半秒，唐安的手刀已经干净利落地划过了詹森的脖子。
如果唐安手里有匕首，詹森现在已经被抹了脖子。
“……”
唐安的眼底带着必胜的攻击性，詹森眼里闪过一丝愕然，回过神来又立刻道，“可以啊崽子。”
唐安收回了手，詹森忍不住拍了拍唐安的肩膀：“不错！”
“谢谢。”
而唐安脸上却没有露出以往赢了后难以掩饰的高兴，虽然礼貌地说了谢谢，却依旧抿着唇角，眉宇微微敛起。
那副神情，似乎隐隐像是在焦虑。
人散了以后，唐安和雷克斯并肩从二楼下来。
迈下最后一节楼梯，唐安还要往前走，手臂却被人用力拽住了。
唐安踉跄了一下，扭头看去，还没看清就被雷克斯连拖带拽拉到了楼梯口的拐角。
“雷克斯……？”
唐安微微睁大了眼睛。
雷克斯单手摁着唐安的肩膀让她靠墙站好，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唐安。
“有心事？”雷克斯问。
虽然是问句，可雷克斯的语气却很确定。
“……”
唐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
“我”字之后，唐安就说不出来什么了。
唐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是不想拖后腿，或许是也想帮上忙，又或许——唐安自己也不清楚——在内心的更深处，唐安想赢过哈帝。
或者换个说法，想让哈帝从这个世界消失。
唐安没有说话，雷克斯却已经从那双透彻的眼睛里找到了答案。
“你刚才差点儿输了，是吗？”雷克斯收回了手，倚靠在身后的楼梯栏杆上。
“是的，”唐安小声道，“可我赢了。”
雷克斯冷笑了一声：“如果对面不是詹森，你没有赢的机会。”
“……”
唐安抿住了唇角，又不说话了。
“急着想赢是赢不了的，”雷克斯并没有在意唐安有些许不服气的表情，继续冷声道，“我不擅长说教，不过你要是愿意，从明天开始我们可以练练。”
唐安立刻说：“好。”
接着又顿了一下，小声补充道：“我们现在就可以练。。”
为什么非得等到明天？
“……”
雷克斯挑了一下眉角，突然伸手握了一下唐安的大臂上方。
“嗬……”还没完全痊愈的枪伤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被拉扯到，这一碰让唐安倒吸了一口冷气。
雷克斯收回手来：“今天不行。”
“先去医务室上药。”
“……”唐安其实并不想去，“梅丽莎会揍我的。”
“可你还是没遵医嘱。”
“……”
梅丽莎在一楼给受伤的几个队员包扎，顾老板也在，梅丽莎丝毫不委婉地告诉顾老板如果他再不休息会马上步小林的后尘。
“我会的，”顾老板苦笑道，“今天又是哪个街区被袭击了？”
“梧桐大街，妈的，哈帝的人真他妈丧心病狂！！要不是我们察觉得快，整个队都要被炸死了！”
布里斯情绪激动，还没接着发表长篇大论的脏话就被梅丽莎一棉签戳了回去，只剩下“嗷”的一声惨叫。
顾老板没理会其他队员的嘲笑，思绪依旧专注在前一句，眉宇微蹙。
看到唐安走过来，梅丽莎立刻蹙起眉，像是知道一定没什么好事似的，不等唐安开口就先厉声道：“又是哪儿的伤口崩开了？”
唐安理亏：“……胳膊。”
然后后脑勺就挨了梅丽莎的病历本一下。
梅丽莎又冷眼看向一旁过来的雷克斯：“怎么看人的？！”
接着雷克斯也被给了一下。
就连刚刚下楼被众人揭发和唐安打架的詹森也被梅丽莎揍了。
“没一个省心的……”
詹森在一旁揉着后脑勺，呲了呲牙：“靠，这暴脾气……”
话还没说完就被梅丽莎瞪了一眼，詹森不服气地憋了回去。
梅丽莎最后转向顾老板，板着脸，语气严厉不容置喙：“我会给你开点儿安眠的药，回去按时吃。”
梅丽莎那双冷酷的铁灰色眼睛微微敛起，那目光就像是在审视每一个已死或是将死之人时，宛如手术刀一样能将人彻彻底底剖析开来似的。
顾老板手里被塞了一张单子，神情微微一凝，抬眼看去。
梅丽莎直视着他，语气更加严厉：
“小林不是为了看你这样才甘心赴死的。”
“你是带领唐人街走向胜利的人，自己要有这个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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