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黑,凉风四起。
正是外出纳凉的好时机。
慎贵人亲自护送着莞嫔回住处。
然后温太医提着药箱又进了碧桐书院。
恰巧此时,欣贵人正跟敬妃在附近散步,见温实初走得焦急,还以为甄嬛的胎出了意外,便相约一起进了碧桐书院。
湖对岸的夏冬春,本是出来给安陵容采蔷薇花,好制作香露用来洒衣服用,可她眼尖,远远就看见慎嫔一行人跟甄嬛的人走在一起。
她曾在永和宫中见过慎嫔周到小心的与安陵容说话的样子,跟她当初求安陵容相助时是一样神情。
现在见慎嫔大摇大摆的进了碧桐书院。
夏冬春气不打一处来,好啊!这是又捡了高枝了,等她回去禀明了文姐姐,看曹琴默以后还有什么脸再上门求文姐姐。
可随后又看到敬妃跟欣贵人也是朝碧桐书院走。
她又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得去看一看好让文姐姐知道,于是马上就从另一边跟了上去。
几人是前后脚进入的碧桐书院,此时温实初刚诊完脉,就听到了流朱通传的声音。
敬妃是宫里的老好人,对谁都宽厚有礼,进门就先急着问甄嬛:“莞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甄嬛还来不及开口,曹琴默已经抢先一步完成了给敬妃行礼的动作,然后露出一副后怕的神情说道:
“敬妃姐姐来了就好,嫔妾刚才这心一直担着呢,公主今晚闹着要将星河摘下来,嫔妾没法了,只好带着人在清凉殿附近扑点流萤,好哄一哄公主。”
“敬妃姐姐您也知道的,嫔妾那里偏凉,原是没什么人去的,谁曾想嫔妾的奴才忙着捉虫,竟没看顾到莞妃娘娘,一时惊着了莞妃娘娘,阿弥陀佛,还好没撞上,可这样也吓得嫔妾心神俱裂,莞妃娘娘可是怀着龙胎之人,这要是有点闪失,嫔妾万死难辞其咎。”
“这不才让太医过来看看。”
曹琴默说话时,脸上的表情时而害怕时而庆幸时而担忧,瞬时就将敬妃带了进去,敬妃忙问温实初:
“莞妃和腹中胎儿可一切都好?”
温实初先是看了眼甄嬛,见甄嬛面色如常,才躬身回话:“回禀敬妃娘娘,莞妃娘娘及龙胎一切安好。”
话音才落,曹琴默在旁边长长呼了口气,然后双手合十朝天空拜拜:“感谢漫天神佛,嫔妾这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小桂子那奴才的命也保住了。”
她一番唱念做打将事情原委说得明白清楚。
浣碧在旁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这样一来岂不是说自己娘娘仗势欺人吗?
敬妃一时没想到其中的机锋,还在顺着曹琴默的话对甄嬛道:
“你如今有孕,那些个人少僻静的地方最好别去了,今个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真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甄嬛以前因为惊鸿舞就在曹琴默手里吃过亏,没曾想今天她又先发制人,不动声色之间就让众人以为她得理不饶人。
偏偏她说的都是事实,甄嬛一时不好反驳,只得以退为进笑得谦和:
“敬姐姐提醒得对,今日是我一时不曾注意,倒是累得曹姐姐跟着受惊一场,是我的不是了。”
说着竟想朝曹琴默微微行礼表示歉意,谁料曹琴默动作更快,一把扶住她,笑得极为小心:
“莞妃娘娘您千万别这样,折煞嫔妾了,娘娘既然安好,嫔妾就回去了,不然公主待会该着急了。”
此时若是再强留下她,倒真的显得自己强硬了,甄嬛无法只好让她先离开。
几人的机锋三两个回合就打了个彻底,倒让一旁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欣贵人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而夏冬春如今在外极耐得住性子,见高位娘娘来回拉扯,她从头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在旁将几人谈话记了下来,好回去说给安陵容听。
见慎嫔要走,她也忙跳出来:
“敬妃娘娘,莞妃娘娘,嫔妾还有事,也先走了。”
夏冬春是安陵容跟班一事,宫中人尽皆知,此时也不好再将她留在这里,甄嬛只好点头同意她离开。
出了碧桐书院,夏冬春也不跟曹琴默多说,只草草跟她行礼告退。
曹琴默望着夏冬春走远的背影,暗叹一声,有人护着可真好。
转而想到华妃,当初暗查甄远道一事,华妃让她追查到底。
可她这人向来利益之上,华妃已死,甄家跟年家那些仇怨,她一点都不想深究下去。
毕竟,她得好好活着将温宜抚养长大,她好不容易从旧事中脱离出来,再牵扯进去,万一反而失了到手的一切,于她而言岂不是白辛苦多年,因此到了圆明园后她从未想过去找松茂。
但今晚之事,给她提了个醒,她纵是嫔位又怎样?还不是照样不被人放在眼里,甚至稍微遇事就将她视为黑手,就因为她曾是华妃的人吗?
曹琴默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本不欲再沾染纷争,奈何是非竟自己找上了门。
浣碧敢对她身边的人用私刑,何尝不是甄嬛给的底气,如果她将浣碧的这层底气扒下,到时看她还敢嚣张否?
且甄嬛极得盛宠,等她的孩子生下,皇上会不会爱屋及乌,更偏疼甄嬛的孩子?
在宫中没有皇上疼爱的孩子,过得可不如意,看看大公主跟四阿哥就知道了,更何况温宜的前程全在皇上一念之间。
她可以不争皇上的宠爱,可她的孩子不能缺了父亲的疼爱。
幽幽夜色下,曹琴默的眼睛亮得出奇,松茂那里她势必要挖出点东西来,她一时拿甄嬛无法,可华妃当年风光之时,又何曾想过会有大厦将倾的那天?
安陵容的刺绣还差最后几针就绣好了,可这最后几针她却迟迟不敢下手,夏冬春来时,她又在绣架前举棋不定,等夏冬春眉飞色舞的将今晚见闻说给她听后,安陵容只是淡淡道:
“她怀着孕,小心点总是好的,不过慎嫔可不会这样想。”
夏冬春憨且直:“为什么?”
“活在阴影下的人,习惯了防备算计。”
这话安陵容说她,也在说曹琴默。
夏冬春听得不是很明白,可看着安陵容沉静不语的脸,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回自己的朗吟阁中慢慢思考。
是夜,皇上又毫无通传的来了五福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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