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浓夜色中,司云华抬眸就看见院中那盏亮着灯的房间,昏黄的灯光成了黑夜中唯一的光亮,他看着那盏灯心瞬时软了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绕过镂空雕花的樟木屏风,昏黄烛光下睡着一位娇俏玲珑的女子,乌黑的发丝耷拉在肩头,披着粉衫的身子随着呼吸一颤一颤。
他上前两步,视线即被她手边做的护膝吸引了视线,料子像是虎皮,面上绣着瑞兽白泽,周饰云纹,点缀花卉纹,又用红线丝定片金做边缘装饰。
他轻轻摸上护膝上的纹路,眼神柔和又欣喜。
他知道柳婵真其实不太喜欢绣东西,但她却肯为他费心缝制。
少女雪白的肌肤在烛火下越发细腻,司云华拿走她手上还未做完的护膝,低头吹灭了灯,俯身抱起还在酣睡的柳婵真往床边走。
柳婵真迷迷糊糊间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包裹着她,鼻尖是让她熟悉又安心的草木清香,她不用睁眼就知道是司云华回来了,她靠在他胸膛上的小脸轻轻蹭了蹭,随即伸手主动揽上了司云华的脖颈,小声说,“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未醒的粘稠与低哑,勾勾缠缠的惹人心动。
司云华的心仿佛化了一般,低声回道,“嗯,困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柳婵真睁开眼揽着他的脖子,探头在他的脖子上亲了下,随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说道,“我在等你啊。”
司云华虽然在看见房中亮着的那盏灯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当他听见她的亲口承认时,唇角还是忍不住扬了扬,满足与难以言喻的幸福包裹着他,他仿佛置身云端,是天下最快活的人。
“对了。”柳婵真抬眸道,“我弟弟已经找到了,是衙门的人帮忙找到的。”
“衙门的人?”司云华的语气有几分惊讶,他今日虽没什么太大的收获,但他今日也没有白忙。
近日京郊以及附近城镇皆有婴孩无故失踪的案例,男女皆有且都是未满岁的婴孩,而这些孩子一旦失踪,便无一人能回来。
虽说孩子能回来是件好事,但是衙门的人当真有能力把孩子找回来吗?
“对啊。”柳婵真靠在他的胸前黏糊糊地小声说,“到底是京中的府衙还是能做事的。”
司云华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她放在了床上轻轻落下一吻,道,“找回来就好,快睡吧。”
民间流言越演越烈,京中以及周边地方甚至隐隐有了民变的趋势,朝中百官为保其身自是不敢言唯恐触了皇帝的霉头。
当然,无论何时都会有刚勇之人,有一位小官竟上疏直言此事,奏疏中以极为辛辣刚直的笔触批判皇帝不理朝政,醉心玄道的罪行,他奏疏末尾竟敢质问皇帝是否与近来婴孩丢失一案有关。
这份奏疏简直是指着皇帝的鼻头骂,皇帝当即大怒派人将其斩首。
可这种事一经纰漏,杀得了一人,却杀不尽千千万万的人。
皇帝近来宠幸的道长是邵焱所推,若是论起来皇帝的荒诞与残忍与他脱不了关系,邵焱见朝中风向不对,急匆匆地召谈青平商议此事。
“青平,朝中近来的舆论你可听说了?”
“眼下父皇残害婴孩的事不慎暴露了,惹得民怨沸腾,我该如何处置?”
“此事殿下莫要插手。”谈青平神色镇定,“如今民怨四起,恐有大变,殿下不如借口离京远远观之,若大变再入京取之。”
邵焱沉吟片刻,转身问道,“你的意思是京中会有人借机起事?”
谈青平点了点头,“殿下可借口祭拜皇陵出京,皇陵地处京郊,若京中有事亦能随时应对。”
“此策甚好。”邵焱抚掌大快,但随即又问,“可父皇如何肯同意我这时离京?”
谈青平勾唇笑了笑,琥铂色的猫眼泛起奇异的光芒,“殿下莫不是忘了金道士?”
剩下的话谈青平不用说,邵焱也已明了。
自他上次进宫借神鬼之说用自身重生的经历蛊惑了皇帝后,皇帝就一直沉醉于玄道,他已是万人之巅,凡间的权利与富贵已至极致,坐到他这个位置,他唯一想要的就是长生。
他如今对金道士深信不疑,只要金道士随便扯几句谎便能达成邵焱的目的。
司府离京的日子也越发近了,而这几日柳婵真也一直跟在司夫人身边学习管家事宜。
这日,她与司夫人正清点库房财物,一位嬷嬷笑着打帘而入,递上一封邀请函,道,
“夫人,这是谢氏夫人递的请帖,请夫人三日后过府观礼。”
“观礼?”司夫人接过信函,递给身边的心腹嬷嬷,问道,“谢府是出了什么事,怎这般匆促的请人?”
嬷嬷接过信函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为司夫人一字一句的读着,她的声音平稳,语调不疾不徐,听起来格外悦耳,显然是做惯了这事。
司夫人并未让柳婵真避嫌,所以柳婵真也听了个真真的。
原是谢氏在三日后要举办定亲宴,还是与十一皇子的定亲宴。
司夫人听后,皱了皱眉,“怎么偏偏挑这个忙乱的时候?如今离京在即,除了府中诸事,京中各处的铺子以及京郊的庄子都要一一看过,核对过,我哪还有空去参加他家的订婚宴?”
嬷嬷问道,“那要奴婢去回绝了吗?”
司夫人摆摆手,道,“且等等。”
谢氏并非一般人家又与司家交好,且如今又是与皇室结亲,若是不去难免会落了谢氏的面子。
可她又实在抽不开身,这种宴会一去便要浪费一整日的时间。
司夫人正在纠结间,只听她这素来少言寡语的儿媳妇说话了。
“母亲若是抽不开身,不如让我去?”
司夫人闻言抬眸看向柳婵真,花一样的姑娘穿着件粉蓝色的襦裙,上身是透明的白纱为披,云鬓上插着一枝玫瑰金簪与流苏的珍珠步摇,瞧着就芙蓉出水,粉妆玉琢。
这几日她跟在她身边学着,这姑娘虽出身小门小户但并非一窍不通,许多事做得又快又好,显然在家时母亲曾认真教导过。
“这是谢氏与皇室的订婚宴非同一般,你,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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