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韩沐由的公寓出来,郑勋就发现陆廷川浑身不对劲。
他像失了魂似的。
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一滴往下砸,“去半山别墅。”
郑勋转动着方向盘,朝着半山别墅出发。
那是他跟钟楚灵结婚时买的,所有布置风格全部按照钟楚灵喜欢的样子设计而成。
其实,陆廷川很少回半山郊外别墅。
因为平时工作繁忙,又经常出差。
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经常住酒店。
这次突兀地回半山别墅,估计要多待几天。
他有些担心,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里观察。
此刻,陆廷川闭着双眼,倚在后座上,一脸的疲惫不堪。
为了挤出一天时间,加班加点地提前完成工作。
昨天晚上刚下飞机,今天就舟车劳顿地赶出来约会。
这么轮轴转,没有休息,不疲惫才怪。
本来是想度过美好的一天。
结果,又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还受了伤。
他之前也大致了解,陆廷川跟钟楚灵的情感。
心里有些匪夷所思,钟楚灵是失忆了,又不是被洗脑了。
为什么面对曾经的爱人,还能做到如此无动于衷?
难道感情也有保质期?
他碰到过无数女人,对陆廷川无一不是投怀送抱,暗送秋波。
还有些女人私底下巴结讨好他,想要攀上陆廷川这根高枝。
记得一个叫雯雯的女人,对他猛打猛追一年。
某一天她醉酒后,才吐出实话,“我很喜欢陆总,你能不能帮我牵线搭桥?”
大概经历多了,他一眼就能识别人心。
这个韩沐由是块硬骨头,估计拿下来要费不少劲。
作为陆廷川的特助兼朋友,他有些替朋友心疼。
一个大集团,背负着几十万个家庭,重担可想而知。
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签不完的字、协调不完的工作。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没有多少私人时间。
两小时后,郊外别墅里。
陆廷川挺拔身姿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萧索孤寂。
像离群而又受伤的孤狼。
卧在高山之巅上,孤寂地凝望着远方。
他手指间刚点上的那根烟,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着。
一口接一口地抽。
像是不要命了。
次日,韩沐由被楼上装修声音吵醒的。
迷迷糊糊洗漱完,对着镜子。
脸色不太好,颈部很多红痕,牙印消退了一点。
还有隐隐约约的疼痛感。
她在脖子上系了一条丝巾,就赶去工作室。
周清如递给她一杯咖啡,她点点头。
上午忙工作的时候,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
昨晚,她睡得很不安稳,穿梭在一段又一段支离破碎的梦境里。
一会儿梦见被人追逐着,她疯狂地往前跑。
不管她如何全力加速,脚步就是很迟钝。
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坠入深海,周边一片漆黑。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力气越来越微弱。
那些梦境光怪陆离,让人十分疲惫。
中午休息的时候,林瑾瑜给她打电话,说要去出差几天。
韩沐由开玩笑道,“你是在给我报备行程吗?”
林瑾瑜直率地说,“嗯,我想让你走进我的世界。”
她右手握着钢笔,在纸上随便画,“瑾瑜,你理想中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林瑾瑜也不拐弯抹角,“像你这样。”
她用力带动了一下肩,传来一丝痛,“我暂时还不想谈恋爱,我感觉我们现在挺好的,你觉得呢?”
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嗯,我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想谈恋爱了,能不能让我第一个知道?”
“好。”
“我的付出是心甘情愿的,不希望给你带来压力和负担。”
“嗯,谢谢你。”
挂完电话,韩沐由感觉轻松多了。
她看了一眼刚刚在纸上随便写的,眉头一皱,又在那个名字上深深地划掉。
如果她没有濒临死亡一次,或许她也能一头扎进感情里。
不问回报,不计得失。
只是尽情地跟着心,去感受,去体验。
但是她现在有了一定阅历,会发现金钱才是最实在的。
感情可能会背叛,会消亡。
但是你口袋里的钱,你工作的实力,才是你生活底气的来源与支撑。
所以,韩沐由才会如此看重工作。
甚至把工作放在了感情的前面。
接连几天,日子格外平静。
似乎在等着某种意外的发生。
……
陆廷川生活很规律,每天6点准时起床。
郑勋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他去半山别墅时,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陆总。”
没有反应。
郑勋走过去,伸手触了触他的额头,烫的惊人,“你发烧了。”
陆廷川突然惊醒,抓住他的手,呓语一声,“灵儿~”
郑勋眼眸微变,“我现在跟韩女士打个电话。”
陆廷川立刻回神,撩了撩眼皮,“不用,我还死不了。今天工作有什么安排?”
说着,就要起身。
郑勋还没来得及汇报,只见陆廷川身子一软,又倒在了床上。
他连忙请苏越过来看看。
两小时后,苏越来到陆廷川的卧室。
一眼就注意到旁边的烟灰缸里,落了几十个烟头。
给他喂药。
药全给吐了。
他皱着眉头,“你真忍心让灵儿妹妹替你守寡?”
听到灵儿,他才稍微有点反应。
陆廷川神情十分颓丧,声音暗哑道,“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在乎。”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韩沐由不爱他。
她神情那么的认真、态度那么的绝决。
嗓音疏离而又冷漠地告诉他,“我不爱你。”
他想要把痛苦的几桢记忆,删掉。
心脏被什么东西揪扯着,痛得失去了知觉。
苏越是医生,管理几家连锁医院,也是陆廷川的朋友。
他当然知道好友这是因情所伤,药物只能治好皮肉。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一针见血道,“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保护灵儿妹妹?”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你有没有觉得,你织了一张网,把自己困住了……”
陆廷川也知道问题的根源,是自己的执念太深。
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如果从来没有得到,他还可以及时止损。
一旦得到后,再体验失去,那种痛彻心扉,只会让人更抓狂。
就像有些人说过,年轻时不要遇见一个太惊艳的人。
因为后来遇见的人,你都不自觉地会拿来对比。
对比后的失望,会让你陷入自虐式的惦念。
苏越还在继续,“你在商场上那么冷静的一个人,为什么碰到她总会失控?”
陆廷川眼底浮现一丝哀痛,爱情不就是这样吗?
毫无道理可言,还会让人丧失理智。
她就是自己的一根软肋,时刻让人担惊受怕。
担心她过得不好,害怕她受到委屈。
更害怕,她不需要自己,也能过得风生水起。
他希望,她人生中所有的快乐和幸福时光,都是他带来的。
他还希望,她人生中所有的低谷和悲伤时刻,都是他陪伴的。
苏越给他仔细检查了伤口,“最近几天,伤口不要碰水。”
这些年,他看见陆廷川身上各种伤。
无一不是为了那个钟楚灵。
苏越忍不住提醒,“如果你不想钟楚灵恢复记忆后,跟别的男人结婚生子,就赶紧好起来。”
陆廷川一言不发,眼眸微动。
苏越知道,他听进去了,“忍痛割爱的滋味可不好受。”
陆廷川脑门像是瞬间被击中了一般。
一想到她不爱他,要跟其他男人一起,他就觉得心痛得要窒息。
苏越见他情况好转,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你好好想想,对方需要什么?
或许你给出的爱,并不是对方想要的爱。”
……
当林瑾瑜打开公司程序时,出现蓝屏,上面还写着一行字: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公司程序已被黑客攻击。
不知道多少客户看到了?
对公司造成了多少利润损失?
助理赵谦怒气冲冲地站出来,“明显有人故意针对我们。”
林瑾瑜双手撑着桌子,眉头紧皱。
赵谦:“一看就是陆廷川做的,他这种卑鄙小人。”
林瑾瑜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两手交叉做思考状。
赵谦继续:“现在股票一直在跌,如果处理不及时就——”
林瑾瑜薄唇微抿,略略思量片刻,从椅中站起身来,“我去找他。”
林瑾瑜将车速踩到最大,一路狂奔陆廷川公司。
此时,陆廷川坐在主席的位置上,高管和总监们全部分列两侧。
会议上,股东对陆廷川没有拿下合同的事情,纷纷不满。
“陆总,这么弄下去,恐怕集团根本都要动摇。”
“对啊,还希望陆总给我们一个交代。”
……
陆廷川站起身来,眼神迫人,“要么干掉我,要么听我的。
ROI(投资回报率)会及时给大家兑现。”
两句话堵住了所有董事的嘴巴。
有些董事是一路跟着陆廷川打拼的,他们亲眼见过陆廷川如何干掉其他董事。
最后,他又言简意赅地结束了会议,“没问题就散会。”
刚从会议室中走出来,就听见郑勋说,林瑾瑜在办公室等他。
他松了松领带,见林瑾瑜坐在沙发上,眼底一片霾,“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陆廷川神情淡漠,“你找错人了。”
林瑾瑜犹疑了一下,看着陆廷川。
只见他闲散地倚靠在老板椅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机匣发出“啪”一声。
一句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坐山观虎斗,收渔翁之利,是宋颜。”
林瑾瑜早就听过宋颜,没想到她这么狠毒,不自觉握紧拳头。
陆廷川似乎觉察到了他的心思,喉咙处滚出一圈烟雾,“这件事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
“合作是对彼此最有利的方式。”
此时,郑勋带着帛一过来了。
林瑾瑜早就听说帛一黑客技术最为厉害。
只见他手指熟练飞快地敲击键盘,屏幕上代码疯狂地弹跳。
短短……几分钟就恢复了系统。
等到帛一走后,林瑾瑜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你是怎么把他招致麾下的?”
听闻帛一不会服从任何组织。
陆廷川扫了他两眼,将烟头掐灭,“真诚地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
当赵谦打电话过来,汇报系统可以正常运行。
林瑾瑜觑了一眼陆廷川,虽然两人认识很久,但好像从来没有心平气和坐在一起吃饭。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廷川,是在钟楚灵18岁生日宴会上。
当时他注意到,整个生日宴会上,陆廷川一直有意地注视着钟楚灵。
那个时候,林瑾瑜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钟伯伯根本不会接受明星做女婿。
相反,钟伯伯一直有意给他跟灵儿牵线。
晚上,他去天台接钟楚灵回家,问她怎么跑到天台上?
她俏皮地说,“秘密”。
后来因为两人异地,她的秘密越来越多,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这次,他终于心平气和地发出邀请,“有空我请你吃饭。”
陆廷川弹了弹烟灰,“谢谢你对她的照顾。”
林瑾瑜心下一震,如果自己面对情敌,是否还能有如此宽宏大量的胸襟气度?
他突然想起,曾经跟钟楚灵一起看电影,他问钟楚灵,“你渴望的爱是什么?”
钟楚灵闪着清亮的眸子答,“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爱只在爱中满足。当你给予爱的那一刻,你就获得了满足。”
所以,他以为钟楚灵喜欢浪漫。
或许,文字只是一种表象。
当林瑾瑜走后,郑勋问陆廷川,“宋颜怎么处理?”
他沉吟片刻,“你去搜集证据。”
宋颜这次损失惨重,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兴风作浪。
——
咖啡厅里。
阳光一头扎进来,格外刺眼。
早上,韩沐由刷到财经新闻,就急忙赶来见林瑾瑜。
“林氏股份近3个交易日下跌20.08%,林瑾瑜急了?”
此刻,林瑾瑜正坐在椅子上,神情毫无波澜。
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韩沐由,她脖子上系着一条浅色系的丝巾。
在风中恣意飘扬。
他挥手朝她打招呼。
韩沐由不动声色地问,“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还好吧?”
林瑾瑜笑得很和煦,“已经解决好了。”
她有点意外,这么快就解决了吗?
林瑾瑜给她倒了一杯茶,“陆总已经伸出援手了。”
她挑着眉,眼神颇有点诧异,“你说陆廷川?”
林瑾瑜点点头。
她心里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思绪,缠绕着。
陆廷川知道她参加林瑾瑜的生日宴,那么生气。
他知道林瑾瑜公司出现危机问题,还能大方地提供帮助?
这种事,她想不明白,只觉得后脊柱发凉。
林瑾瑜以为她在为自己的事情担心,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没事。”
韩沐由笑了笑,“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
她腾起身来,一口茶都没有喝。
“沐由——”
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似乎没有听见。
在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都忘了说一声对不起。
林瑾瑜在后面追着,匆忙地替韩沐由道歉。
站在门口,风从他的指缝渗过去,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淹没在人群中,他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藏在眼底的失落,毫不遮掩地浮现出来。
韩沐由回到工作室,仍然心有不安。
手机铃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直接挂了。
又看见陆廷川微信头像右上角小红圈里显示3。
“抱歉,是我之前太唐突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你可以原谅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害怕面对陆廷川。
听到他的名字,都有点心慌。
虽然她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理智,但是,偶尔还是会被情绪所主导。
他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闯入她的世界,来个突然袭击。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情绪总是在来来回回地撕扯。
肩颈的疼痛,一直在提醒她,这段感情很危险。
就像冰与火的触碰,要么是冰的融化,要么是火的熄灭。
有其他可能性吗?
她不知道。
之前在咨询室里,她也听过一些男性诉说感情的痛苦。
虽然她没有特别研究过陆廷川,也大概了解他那类型的人。
从心理学来说,自负的人同时很自卑。
他们占有欲强,控制欲也很强。
通过抓取感情,或金钱,或权势,伪装得很强大,试图让自己感觉安全。
表面上有多么强大,背地里就有多么脆弱。
就像阴阳图一样,强大与脆弱是统一的,自卑与自负是圆融的。
如同禁忌,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
危险,也往往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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