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曼的中心,是一座常年被霜雪缭绕的城堡。
主要是这城建在山顶上,海拔高所以气温低,建筑不算奢华,说不好建设之初是想用来干什么的,整个城堡很像一个大酒店。
大概是在阿特拉蒂太过神经紧张,所以安置好移民以后,陆秋就陷入一种低耗能状态。
每天睡着的时间占了大多数。
占领伊尔曼只是暂时的,这段时间他们要重整伊尔曼的防御系统,清点手上的物资。
以克里昂对巴尔长老的了解,彻底惹上他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
严格意义上讲,巴尔并不是个好战狂暴的人,他说那种有点怪的科研相关的人的性格,有时候漫不经心,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种平静的狂热。
平静是指外表看起来,事实上他真的想干什么,大概会不择手段。
对克里昂来说,也许少年时曾经本能对他有种憧憬之情,但是在了解他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以后,这点感情也没有完全转化成恨意。
决议是元老院下的,巴尔只是个代行者,而且他毫不掩饰,让他很快分辨清楚好坏,或许从某方面来说还要感谢他。
这并不是说克里昂不恨。
但恨是因为曾经有爱,由爱生恨,他对巴尔没这个感情,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厌恶。
你家门口有一个臭水沟,你小时候年少无知把臭水沟当游乐园,现在明辨是非,想要把臭水沟填平。
大概是这种感觉。
伊尔曼家的所有人现在都被控制起来,盘问他们知道的所有事,重新转化过后,他们除了听话,别无他法。
或许对于联邦的别人他们还能撒撒慌,但克里昂比他们更了解联邦。
虽然稍微断网了一段时间,现在也全补上了。
巴尔还在塞勒斯,洛克拉尔的独立让元老院现在忙成一团,或许也不会那么快发现他们。
所以他们还有点时间。
中午,刚开完一个作战会议,克里昂通过电梯,去到高层。
电梯门打开,通过铺满厚重地毯的走廊,就到了逸散双开门之前,他轻轻推开,里面果然还是一片漆黑。
重绣的窗帘隔绝了光芒,真的很像电影里那种吸血鬼住的地方。
在这之外其实整个城堡都在滤光器的范围内,即使是从前的血族,打开窗帘也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现在住在里面的人还在睡着。
从前偶尔,巴尔会把他带到伊尔曼,那是他以前住过的房间。
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待遇巴尔从来不吝啬,从这间房的窗户望过去,会看到陡峭的山崖下,有着镜子一样的湖面。
天气好的时候,蓝天倒映在湖里,让人恍惚忘记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所以这次他们来,他也选了这间。
伊尔曼的人其实不多,这个城堡并不会住满,这间屋也是许久没住过人,他来以后才打扫出来,献宝一样带陆秋过来。
“秋,醒醒。”他凭着记忆,来到床边叫道。
她睡得太久了,昨天吃完晚饭就说困了要睡觉,刚才他早上发的消息还没有回,所以他抽出午饭的时间来看看。
床上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但他能感觉到床上的人正在呼吸。
“秋,醒醒。”他忍不住伸出手,摇了摇陆秋。
她似乎忽然惊了一下,一哆嗦就醒了。
“几点了。”她条件反射一样爬了起来。
克里昂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因为她睡着的时候实在是太安静了,虽然有呼吸,也很和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的那种和缓。
“中午了,还不起吗。”
“中午了!”她吓了一跳,一下蹿起来,来到窗边打开窗户。
有些刺眼的光芒照进来,她痛苦地蹲下身捂着脑袋。
大概是起太狠了,她感觉自己晕头转向的。
“怎么不叫我。”缓了一会,她又爬起来,钻进厕所洗漱。
克里昂坐在床边,看她满地乱窜。
早上闹钟先响的是她,等他临走叫了三遍说不起的还是她。
他很想让她去看看医生,但嗜睡也不算什么毛病。
在阿特拉蒂她确实太忙了。
来到这里以后监督转变工作也是一回事。
所以她现在迟到请假,也没人说什么。
“我走了。”她收拾好,冲出来就要哦往屋外冲。
“午餐时间,不用那么慌。”他总算出手抓住她。
“哦。”她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克里昂叫了吃的送来房间。
“即使是你也不是铁打的,现在没必要那么玩命。”吃饭的时候,他劝说道。
“稀奇了,你这种工作狂会说这种话。”陆秋笑着看向他。
“我不是工作狂……”以前在帝国的时候不得不做。
他在那方面本质和西泽尔是一种人,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不让帝国把自己优化掉,同时在这工作中塞进很多自己的手脚,只有工作量够大,才能埋过去。
在联邦倒是不需要隐瞒什么,但联邦破破烂烂,很多方面都有问题。既然陆秋决定留在这,那他总不能等着房子漏水,出了事再补救。
所以看着总有忙不完的事。
“这里离莱特维斯不远。”他自然而然讲起了未来的安排。
他从前就开始偷偷摸摸在莱特维斯积攒资源,如果现在能拿回来,那助力必然不小。
不过他多少有点私心,他现在是前线指挥,如果以这个身份回到莱特维斯,拿到的物资大概全要充公。
他从小的待遇让他做什么事都得先给自己留一些余地,全部白给当然是不能接受的。
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到时候就算又跟联邦闹翻,他们还有去的地方。
但他的爱人在这里,如果联邦真的值得,那全部捐出来,也没关系。
他想跟陆秋商量一下,她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嗯。”她扒拉着饭菜,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克里昂叹了口气:“最近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啊。”她抬头,有点茫然。
他看了她很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算了,继续吃吧。”
吃完以后,自然有机器来收。
不得不说,伊尔曼这些机器人比塞勒斯的还智能。
当然,排除用人是因为人更能体现贵族的‘贵’这一点。
两个人电梯一起下楼,克里昂到四楼作战部就要下了。
“晚上一起吃吗。”电梯关上前,他飞快问道。
“看情况,到时候给我发消息。”
没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他略微有点失望。
最近他们在做什么他不太清楚,陆秋闲聊的时候只说了在城堡地下的实验室找到一些试验资料,大概是阿特拉蒂人或者星球上什么东西的数据。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人,为了两个人的感情或者别的什么就要伴侣牺牲什么,但她最近似乎是越来越专注于那些东西了,比在海拉的时候还忙。
倒是亚当,因为两头——前线、后勤都在忙,反而接触她的时间更多。
莉莉丝长莉莉丝短,有种无形的炫耀感。
“啧。”他有些不爽,虽然知道他做不了什么,但总有种不痛快的感觉。
“科尔特那边的援军怎么样了。”他走进作战部,很快开始正常工作。
电梯要一直往下,在一层出去,到中控室,换另外一架私人电梯。
这架电梯不会往上,虽然有很多层按键,但不会在其中任何一层停留,它穿过山体,深入地下,只在最后一层打开。
电梯打开,就是这层的大门,经过三道关卡,才能真的进到这一层的空间。
这一层有着独立的电脑系统,没有联网,就连克里昂都不知道这里存放的东西。
其实陆秋不怎么喜欢这里,一道长廊就像以前的商店展示柜一样,放着各种治好的标本。
各式各样的生物被剖开,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实话说就是她这种剖了无数物种的刽子手,走在这也觉得不怎么舒服。
她一路穿过解剖展示长廊,来到进门以来第二间房间里。
打开中控电脑,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可以看出来这个屋子的主人在这上面投了不少钱,三维模拟仪,各种大屏和仪器都不少。而且懂行的就能看出来精度和那种民用的不一样。
她摆弄了一下,找到之前在看的课题结果,然后一条小人鱼的影像就出现在三维模拟仪上。
不管看几次她都会被吸引。
小小的人鱼在天价的仪器上表现栩栩如生,如果不是她自己调出来的影像,她大概会觉得是谁家的孩子跑了出来。
现在有不少阿特拉蒂人住在城堡后面的云月湖,包括弗丽嘉——她醒来以后非常愤怒,虽然令她愤怒的人已经不在眼前,而且芙芙也被带来陪着她,但她很清楚那个麻醉针是谁给乌瑟尔的,所以现在把怒火对准了陆秋,已经很久没跟她说话了。
不过这样也好,来到城堡发现这个东西以后,她就没什么闲心管别人了。
阿特拉蒂人需要重新组建社群,这是很漫长且繁琐的事。
弗丽嘉恨她就恨她,反正她们也算不上朋友,而且现在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个模拟出来的影像。
如果慢慢把数据往后拉,甚至能看到他渐渐长大的样子。
不过到十来岁的时候就没有数据了,大概那个时候巴尔就停止了对克里昂的研究。
但最早的,是从莱特维斯家的胚胎开始的实验相关记录。
基因融合实验是相当违背人伦的实验,就是她那一代也多有阻碍。
最后是人都要灭绝别管什么人不人伦的了,才真的开始实行。
而现在这项技术似乎变得百无禁忌了。
不一样的是她从受精卵开始就接受了基因镶嵌改造,而克里昂则是从胚胎才开始融合。
巴尔的实验目的是探索血族在镶嵌了阿特拉蒂人的基因以后能不能生育繁殖,很显然,他的实验失败了。
但是这台电脑上记录着他从立项开始,在实验中得到的一切数据。
这段时间她仔细研究以后,有一个猜想。
说不定可以把这些强行植入的基因片段从克里昂身体里再分离出去。
是的,非常疯狂。
她打开另外一个项目的文件夹,调出另外一份资料。
是另一个类似的实验,和克里昂的基因融合实验是反向的,是从某个人身体里分离出一部分基因片段。
那个人不是圣血族,甚至不是血族,这个实验只是他无数疯狂实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记录。
是她从若干资料中翻找出来,本能觉得或许有什么利用价值。
陆秋仔细看着,寻找着别的例子。
在她没有注意的地方,门外闪过一个黑影。
这地方不应该有人的,这么机密的资料,克里昂破解以后只给了她权限,就连亚当都不能下来。而且他彻底清扫过,确定只有巴尔的恶心研究,并没有能称得上活物的东西。
而她在看到这些资料以后,本能觉得会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所以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下来。
所以陆秋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资料上,完全没有注意外面的异动。
而且她机敏的感觉在这也不顶用,外面那一走廊的标本实在太掉san了。
也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在这干活的时候会不会有些良心不安。
那人非常小心,也没有惊动都到她,而且不多时就再次消失在隐秘的角落。
陆秋看了一天,把自己的想法记了下来,等到克里昂叫她吃饭的时候,暂时没什么丢不下的东西,把电脑关了,就离开了这里。
“你怎么又在打哈欠。”吃饭的时候,亚当厚着脸皮也在一起,看她哈欠长哈欠短,便问道:“你最近都在干嘛?半夜不睡觉?”
他没有给陆秋安排任何工作,这段时间她应该很闲的。
“啊?有吗?我,哈……可能缺氧。”亚当一说,她才有点感觉。
中午才起,这还没几个小时就在这哈欠连天。
“奇怪,最近好像是不太对……”她不是说不听的那种人。
第一怀疑下面的实验室内部环境可能有问题。
但按理说她这种身体,就是极端环境也能适应的。
亚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始酸溜溜的:“你还是太闲了,要不要我给你点活。”
“不。”她忽然想到什么:“我有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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