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年关将至。
本该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却总有狼子野心之人趁着众人放松的关头倾巢而出。
不到三日,敌国兵马已攻临城下。
“城上的将军,今日我聂国士兵齐聚在此,并无恶意。只为我聂国太子向贵国九公主讨个说法,选驸马一事何不从长计议,何必急于一时?我聂国太子天人之姿,不比那太傅之子与九公主天造地设?更何况,我朝太子与九公主相结合,于我聂玄两国邦交只高不低啊。”
言语诚恳的好似真心为玄国着想。
“高将军此言差矣。”不待城楼上的人回话,不远处手持大刀的苍髯如戟大汉怒道:“人九公主是选驸马不宜远嫁,你聂国太子再好也不符合。恕老夫斗胆一言,我家少主能做这玄国驸马,怕是比你家太子更适合。你就莫要在此了,省的人正主来了瞅你闹心。”
“你!”被苍髯大汉指责,高远明深知对方言之有理。
但太子的话谁敢不从?
难道他不知道人家九公主与那太傅之子婚事当配,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他几个他国之人反对?
谁让不久前突然有娶玄容九者得天下的传言闹出,不然谁会来趟这浑水?
更何况此言还是从相国寺传出,了空高僧出了名的预言大师,谁人不信?
瞧,围堵在这玄国城墙下的又何止他聂朝一国?
谁人不想一统天下?
玄国百年来已是这大陆最强盛的王朝,虽周边国家无需附属玄国。
但此类传言若是属实,岂不是众国破灭,玄国一举一统,天下俯首称臣?
思至此。
高远明神情自若的理了理衣摆,笑道:“陈老将军,如今九公主可是许了那太傅之子,你我之间现今可是盟友,何必争执不休?平白伤了和气?”
陈国国力与他国朝相当,他自知以他一国之力定是不敢如此逼玄国的。
所以他们几个旗鼓相当的王朝如今联手自然是板上钉钉,不然也不会同时几国兵临城下。
高远明的话说中了陈老心,大家都是明白人。
首先要做的就是毁了九公主的婚事,其次的事,以后再说。
见陈老板着脸不回话了,深知自己拿捏住了事情发展。
高远明回头看了眼马车,见马车内的人没有指示,便又望向城楼上。
“三日已过,不知贵朝考虑的如何?明日若是无答复,我四国便要兵压了。”
不管这人回不回话,好不容易齐集四国之力同心,今日,这玄国是不破也得破。
城墙上的守军整装待发,戒备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敌方将士,对此话并无人回应。
他们心里清楚,这群人想见的是谁。
他们已差人快马加鞭到京都上奏,一来一回差不多三日有余,来人也该要到了。
城外的剑拔弩张似乎一点也不影响马车内的人,聂国太子聂清绝枕着手闭目坐着,手指有节奏的扣响香案,似是在等人。
身旁几人也淡然自若,看书的看书,饮茶的饮茶,都闭口不谈此事有多荒唐。
不管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这玄容九红颜祸水的名声定会远扬。
无论日后得玄容九得天下的预言如何传。天下人都不会忘了今日,四朝兵临玄国只为逼玄容九下嫁之事。
从今往后,又有谁敢和四国作对求娶玄容九?
她必定得孤寡一生了。
既然谁都想得到,那不如谁都得不到。
聂清绝闭目深思,手指不停的叩击香案。
虽今日之事是他一手策划,但他相信以她的聪慧定能知晓,他也是为了她好。
耳边风声吹的外头的旗帜吱呀作响,风声呼呼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般令人胆寒。但再大的风雪也比不过当时听到玄容九婚事的心寒。
这马车内的其他三人不知什么想法,但他私心里还是希望玄容九能自己毁了婚事等着他。
他其实并不在乎了空大师的预言。
从认识玄容九到如今已三年有余。
这三年里他与她经历过很多事,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自是不愿看到她嫁与旁人。
更何况,他不见得自己比那楚云涵差,为何不能选他呢?
他以为前日一别,下次再见两人当是一如既往相谈甚欢。
却不想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聂清绝心中一叹,叩击香案的频率快了几分。
听闻她婚事落定那日,他心中寒意渐生。
马不停蹄的差人送书信问候原因。
信中有他多年的爱慕之情,更是许诺若是被胁迫他定帮她解除亲事。
可她只回了两字。
我愿。
她的“我愿”让他顿时心中悲痛万分。
他思前想后都不曾发觉那两人有什么?
毕竟当初在怀城处理鼠疫之时,他并未曾发现玄容九对楚云涵有什么感情。
可为何时至今日就非君不嫁了?
他痛并也恨。
深感玄容九定是被胁迫了,所以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知道经此一事在无人敢娶她。可他不惧。
只要她愿,哪怕顶着天下人的压力,他也会给他一个完整的太子妃仪式。
只要她愿。
“聂清绝。”
玄容九的声音好似透过马车帘传到了他的心上。
聂清绝连忙起身掀开车帘,身旁的三人也跟着欢喜的下了马车。
“九公主。”
众人欢喜的望着城墙上的红衣女子,正是他们等了三日的玄容九。
她穿着一身待嫁红衣,绝美的面庞苍白许多,由于急着赶路,既未曾束发也不曾脱掉嫁衣。
果然,她要成亲了。
可是,她怎么可以?
聂清绝狠狠的看向玄容九,心里的痛楚让他差点失去自制力:“九公主当真是绝情。怎么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告知一声,你我好歹也算得上是朋友,本宫可是备了不少薄酒想祝贺九公主。莫不是九公主不认本宫这个朋友,所以瞒着本宫?”
赶了三天的路。精神差的脸色发白的玄容九,冷着脸望着那四人。
李国三皇子司徒文,凤国世子凤慕言,陈国将军之子陈皓轩,还有聂国太子聂清绝。
这四人从前与她倒是能算得上好友知己。
毕竟她立志要做善事结善缘,得到功德之力图一个能回去的机会。
她帮他们的朝廷做了不少好事,也得到了不少功德信仰,她当然不会与他们交恶。
但这三日所得到的功德在逐渐消失不说,她甚至感觉到有一些业障在向她靠近。
如今见了他们才知。
若是今日开战,百姓生灵涂炭。
她要承担一定的因果,缘她而起的战争哪怕非她不愿,也避无可避。
当初答应楚云涵亲事,也是掐指一算得出自己的缘在他身上。
只要她圆他所愿,她身上的功德之力定会大涨。
届时不出一月她便功德圆满回到灵幻大陆。
可惜,今日怕是要功亏一篑。
玄容九心里叹息,她果然还是回不去了吗?
对于逼她的这四人,她怨吗?
有,但不多。
缘起缘灭,自有因果,能成今日局势,怕是早就注定。
她虽然心中惆怅,但迁怒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今之计,就是处理好这件事。
万不能让她最后剩余的那点功德之力,转换成业障。
不然别说回去,怕是回去了也会堕入魔道,这不是她想要的。
“聂清绝。”玄容九叹息一声。
看着他身上淡灰色气息,知晓今日之事定是他筹谋已久。
若不是他身上真龙天子紫气傍身,这股执念少不得会让他做出许多错事来。
既是因她而起,那便由她亲手灭了这段孽缘。
“你乃聂国太子,日后更是一朝天子。你的手里掌握着聂国的百姓生死,你的使命是为民造福,而不是如今这般为了一己私欲妄害性命。你本知晓,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并不希望看到战争。”
“九公主高洁。若是为百姓着想,九公主嫁与太子才是真正的为百姓谋福,你我两国邦交更能让百姓安心啊。那了空大师预言谁人不惧?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等身为臣子,毅是一片忠心向朝廷。但人心隔肚皮,九公主大义却也做不了玄朝的主,高某相信九公主但高某不信玄国上下皆是如此。高某肺腑之言望九公主三思啊。”
高远明立马跪着回话,痛哭流涕掩面好不伤心。
太子让他咬死了玄国其他人不轨之心,这样九公主指不定心软就投向太子怀抱了呢?
毕竟谁人不知玄容九处处结善缘的事?
要不是玄容九,如今五国也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和睦相处。
年年年关还要欢聚一堂举杯共饮。
若不然他们四国怎能一举赶往玄国无人阻拦?
“是啊,高匹夫言之有理。九公主大义我等敬佩不已。那楚太傅当年主张攻打我陈国,若不是九公主极力劝阻,我陈国焉能有今日?老夫不是反对九公主婚姻嫁娶之事,老夫只是…”说到此处,苍髯大汉举袖擦了擦眼角,通红的眼眶似有泪水要夺眶而出,“那楚家人欺人太甚!与九公主自是不配的。”
楚太傅当初主张攻打陈国,也是因为陈国最弱。
谁人不想做那一统江山的帝王?
能提出这个话题,自然是玄国皇帝有所想法。
但自从玄容九名声大噪举国皆知后。
玄国皇帝的主张一统派没敌过九公主的民主派。
久而久之,各国各朝掀起了浩浩荡荡的天下大同派。
且都是以玄容九为核心。
但若是玄容九跟主张一统派的楚太傅之子成亲,就凭九公主那聪明脑袋瓜子,他们的项上人头不知能保住几时?
对于他们这种岁数大了的老臣而言,自然是九公主民主派更能得人心。
能有好日子过,谁想天天打仗?
正是因为楚太傅与她持相反意见,所以一旦她与楚云涵成亲。
日后玄国朝廷上的风声自是由她掌控,毕竟楚云涵这个人对她倒是言听计从,乖巧的不行。
也只有这样,她的功德之力才能更加浓厚。
可惜,她无法宣之于口。
毕竟人都有私心,他们这样想,其实都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主导这一切的人。
玄容九看向聂清绝。
那人身着玄色华丽的衣袍,上面绣着金色镶边的祥云,腰间别着一块绿色晶莹剔透的玉佩。
那是当初见他被女魅迷心才赠与他的,没曾想却成了他的执念。
“诸位将士。”玄容九站在城墙上,声音带着灵力向四周散开,力求所有人都能听得见:“容九不才,思虑不周,今日局面非我所愿,但因我而起。我知诸位心中顾虑,但我玄容九行事从不曾有过害人之心,但祸起萧墙,容九今日定给诸位一个完美的交代,但希望各位对我玄国百姓手下留情,他们何其无辜。”
说完,玄容九深深的作揖,随后取出腰间的佩剑悬于脖间。
聂清绝心中一惊,惊恐万分。
“玄容九,你干什么?”
他生怕那剑再近一分伤了她,连忙向着身后的将士挥手:“所有将士都给本宫退后。”
得到太子的指令,所有人往后退了退,声势浩大的脚步声溅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其他人也不免揪心的劝着玄容九。
“九公主,你不必如此,本世子并不想伤你。”凤慕言忍不住上前几步,瞬间红了眼眶。
“玄容九,本皇子哪点不如楚云涵,他竟值得你为他去死?”司徒文竟是气急,一气之下摔了佩剑,英俊的面容满是怒气,眼眸深处有一丝哀伤绝望的望着玄容九。
听此,聂清绝心中一顿,这莫不是玄容九的计谋?
她明知我会心疼她,所以她在拿自己做赌?若是我同意,岂不是便宜了那楚云涵?
“九儿,莫要闹了。那楚云涵并不适合你。”轻叹一声,聂清绝脸上挂起宠溺的笑容,似乎是笃定玄容九不会轻易拿自身安危做赌,带着循循善诱的口吻:“你若不许亲事,我自会退兵,但你也得跟我们走。”
只要玄容九到了他的地盘,其他人又能奈他何?
他等这一刻等了三年了。
从第一眼见她的时候,他已经在想着如何编织大网将她拢在身边。
她确实聪慧也着实有些门道,但他也不甘示弱。
这三年里他没少在玄门中下功夫。
只要进了他聂朝的大门,她玄容九自然永远都将属于他。
身旁几人听了这话轻启薄唇,又不敢强出头让玄容九记恨。
毕竟他们私心里还是希望玄容九只记得他们的好。
玄容九凉薄的眼神看向聂清绝,这个人好像要入魔了:“聂清绝,你当真觉得如今我还能全身而退?”
自是不能。
今日若是跟他走了,她往后余生都只能成为聂清绝的金丝雀。
那样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应当是那一飞冲天的雄鹰。
此间种种不过是她历劫期天道对她的考验,她怎会甘心屈居人下?
来此前,她得了一卦。
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她便做那涅盘重生的凤凰,一死以换生机。
“你知晓。”看见聂清绝那一脸无惧的向往之色,玄容九知道今日只能如此了。
“九儿,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他当然知道。
但跟他在一起真的那么难受吗?
他会对她千倍万倍好,她会是聂国的皇后。
不比做一个小小的楚夫人好?
听见这话,玄容九嘴角微扬,但很快冷了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此生从未做过后悔的事。”玄容九看了一眼聂清绝,手上的剑逼近脖间:“望各位能念在当初容九相助一事,饶我玄国百姓,吾一生只愿天下大同。但事与愿违,待我走后,愿众生福寿安康,天下太平。”来世她定重新规划。
玄容九不等众人反应,狠心一剑抹了脖子。
鲜血顿时流淌在剑上,身子慢慢的向后倒去。
“九公主!”
“护驾!找大夫!快找大夫!”
“玄容九!”四个男子痛彻心扉的齐唰唰使用轻功飞上城墙。
但不等他们靠近,城墙上的将士怒不可遏上去厮杀。
四人不得已退回城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玄容九躺在冰凉的地上不知死活。
但聂清绝早已没了攻城的心思。
他眼睁睁看着城墙上众人乱成一团,直到那抹蓝色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唤着她。
“容儿,你怎不再多等我一会?”迟来的楚云涵满脸风霜,他抱着已然没了气息的玄容九神情木讷似是没了魂魄:“天上黄泉,我自是要跟随你的。”
但现在不行,四国未退,玄朝危也。
不等他多做思量,城下众人三三两两的退了。
“聂太子,我们错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刚刚一直未开口的陈皓轩呐呐的出声,手往后一挥,陈国的人首先退兵了。
他没能让玄容九跟他走,但他愿意尊重她的遗愿。
司徒文和凤慕言忍着落泪的情绪,跟着大军也后退了。
聂清绝绝望的大笑出声,泪水早已爬满脸庞:“玄容九,你好狠的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玄容九对楚云涵并无情意。
若是有,定会与他一起。
自然也不会毅然决然的一心赴死。
当然,她也不爱他。
可他这般为她,为何她能如此铁石心肠丝毫不动容?
“玄容九,你没有心。”
聂清绝双眼一闭,任由身子倒在了雪地中。
耳边听着众人着急的嘶吼声,他终是累了。
累到,再也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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