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筝赶到,就在蔺柏的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是如此的卑微,生气时声音还是小点声:“太子起来。”
叫的是太子,而不是柏儿。她觉得儿子还不如女儿争气,也不忍心责怪。“太子,起来。” 第二遍,有些恼怒。
太子跪在昭康宫前,是威胁着他的皇祖母?他父亲的母亲?江意筝心疼儿子啊,好一句饶了她。耿漫萤笑呵出门,眼神充满了轻蔑。让江意筝看了,有种解读:你的儿子,也就这?
蔺柏再俯首,不仅是为尉迟萤一人。“皇祖母,求您放人。”
她的余光,满目愁。急道:“柏儿糊涂!”
军饷怎么可能是一个人昧下的呢?太子站在很多人的对立面,皇后养大的好儿太单纯了。她忍心覆手浇灭他的热意,回:“国家大事不管,儿女情长为重。太子不堪重任,愧为天下储君。”
废太子,太后怎么敢的啊。江意筝欲求力挽狂澜:“母后,三思。柏儿,夙夜兢兢,臣民之望。”
太后惩罚太子?“太子负恩失礼,禁足寝殿,无诏不出。”耿漫萤意犹,定罪“皇后议论国事结党妄行,拘禁宗人府。”
母后专权,在孝道上,即使贵为皇帝,也要聆听皇太后的教诲。况且是亲儿,没有夺权之嫌。耿漫萤不会主动去找皇帝,她等着儿子来认错。
元后和嫡子,引来蔺嵘再次踏足昭康宫。耿菁葸上了热茶,无声退出。他开口:“女辈不得干政。”
她开口:“跪下。”
母怒:“不祭祀宗祖,不侍奉二亲,不孝当诛。”太后要杀了皇帝?还是皇帝要杀了太后?母子失和,是皇帝杀了皇帝啊,是儿子杀了父亲啊。
子辩:“神元门之变,乱贼僭窃之心,攻城自立为帝。围困宫闱陷入孤立,尚有万人草命对抗白刃,吾辈将死敌寇。藩王镇兵赴援,多携子弟而来。假言讨伐,此逐君侧之恶人,实阴有逆谋。纵凶如此,朝廷不公。子民为敌,君王失德。社稷无主,王军兵马颇盛,推诿观之。高逢青率领十万儿郎增援,兵复长围逐解,逆党惶骇,不攻自败。共成大事,保安京师。刺父称帝,何故背恩。”
老人目光呆滞无神,索性就闭上了双眼。
她再问:“皇帝,打赢了这场不费一兵一卒的战役,你的父亲还能再回来吗?”
蔺嵘在无数个深夜也曾良心谴责,鼎沸人声处总发觉静默。他不贪恋片刻温情,只为那时杀戮终止。
他微微迷蒙的眼变得炙热地盯着她,想露出自然的笑容,但是很久都没有笑过就有些僵硬。俯身长跪后的魔怔一说:“母后。” 说尽爱意:“若是儿臣为俘虏,很多人的父亲和兄弟还能回来吗?”
像猛虎一般孤行的人,必要寡义。手足相残,父子薄情。天家本来就是得要一些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要抛弃微不足道的东西,能赴约的从来都不是旁人,只有身影始终跋涉相见。
耿漫萤崩溃倒地,跪在蔺嵘的面前。她看着他的脸,似乎在看着他。有溢于言表的厌恶,又迫不及待地逼问:“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呢?”
耿漫萤前行爬地,蔺嵘恐惧地向后退。她抓住颤抖的手,激动地摇晃着,抽噎地喊:“杀他的人,不该是你。”
蔺嵘逆着光,在角落的阴暗处。勾着嘴角,再次发笑。他没有道歉,悲戚道::“天子可无子,不可无百姓。”满室的烛火,还是暖不了冬天。蔺嵘抬头远望,火苗将熄。入耳听,噼里啪啦声。
他谈国,她谈家。
耿漫萤先轻声笑,后叹息道:“皇帝为何来到昭康宫?”
蔺嵘怯生地说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那句哄孩子的话,母后再也没说过。”
她叹息又叹息,最后的否定:“孤家寡人,说不出口。”随后的平静,让蔺嵘听了心如刀割。微薄想法随口而出:“吾道不孤,留后世谈。”
耿漫萤觉得蔺嵘虚伪,字字不离爱却都是偏爱。满满的野心将骨肉亲情的感情压下,孝道压不住皇帝。
她在想什么呢?
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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