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到地下室,两人发现这个偌大的地下大厅的各项设备已经重新摆过——北边正对着下楼楼梯的地方多了块白板,旁边的架子上摆着板擦和黑色水性笔,正对着白板的是两套课桌。南侧的巨大空间放着几个不知名的设备——看上去好像靶子一样的东西,还挂着一些大号的沙袋。
总而言之,算是有一点教室的样子了。
两人来到座位上坐好,柳垂莲虽然还穿着那身洗不出来颜色的睡衣,但好歹把头发梳了梳,还戴上了一副平光镜,总算是有些像个正常人了。
“通常的【法术】分为【术】和【咒】,具体说来就是【创造】和【破坏】——这两点你们俩应该已经接触过了吧,我就不再细分了。”柳垂莲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字,中间还用一条竖线隔开,看着下面两人点头,她又转身在白板上写了【生】和【死】两个字,“【生灵】和【死灵】分别有人教过你们没?”
“……书上看过。”司马钰在从【城隍府】出来之后,就将【生灵】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死灵】是直接【命令】、【调用】大自然的力量这两点和秦月聊过,权当两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不错嘛,懂得挺多。”柳垂莲笑了笑,又在黑板上写了【人】和【妖】这两个字,“各个【生灵】和【死灵】都有飞升成仙的机会,所以【仙】的法术比较杂,但大体上还是不会脱出前面两个体系的。所以你们所需要了解的就是【人】和【妖】之间的法术体系。”
“虽然也有共通的地方,但在修行的过程中,【人】主要是【修心】,所以用的大多都是直接借用【大自然】这个系统的【术法】,而【妖】则不同,【它们】主要是【修身】,所以比起借用【大自然】的力量,更倾向于使用自身的力量。”
“不过你们要注意【主要】这两个字,我说的只是大多数情况,也有【妖】擅长借用自然、【人】使用【强化自身】的【术法】。这点因人而异,你们最先要做的,是先考虑哪种最适合自己。”
“所以今天你们要做的并不是学什么具体的【术法】,而是先找准自己的【定位】。”柳垂莲拿出两张白纸放在她们的桌上,每张白纸上面还有一条线,“现在,首先让这张白纸对折——哎先别急着动手,我先做个示范给你们看。第一次施法是很重要的,有可能会影响你们一生的习惯。”
说完,柳垂莲将第三张白纸放在了讲台上,随后对其说道:“风压,一级,对折白纸。”
一阵微风从讲台上掠过,白纸被吹起了一角,接着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压住一样,轻轻地对折了下去。
“也有其它的【术法】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不过利用【风】是最好的方法。在【大自然】中,【风】是最常见的东西,也是最容易借到的,代价也是最小的。”说完,她示意司马钰和秦月先试试看。
秦月因为之前在穆小雅教司马钰的时候旁听过,因此对【感受大自然】一事稍微有一些心得——在【感受】这一方面,首先就要摒弃所有【工具】的概念——比如折纸,一般人最先想到的基本都是用自己的双手。但双手也算是【工具】的一种,所以也不能用。
具体说来,就好像把【折纸】这件事【承包给第三方】之类的感觉,之后就是等待【大自然】的回应。
“……不错嘛,你倒是挺有天赋的。”在看到秦月面前的纸歪歪扭扭地竖起了一半,然后慢慢地压下去,柳垂莲点了点头——想要【施法】的最优先要素就是集中精神,自主隔断周围一切干扰,将所有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之前让两人刺绣,也是想锻炼她们能在外界的干扰中依旧能够保持精力集中;故意将线头弄得只有不到三十厘米、并且给她们用的针的针孔全都是最小号的,也是想让她们在穿针的时候最大程度地练习集中注意力。
现在,效果出来了。秦月已经可以将精力很好地专注在某个点上,这是与【大自然】进行交流的最好状态。
于是,【大自然】回应了秦月【术语】的呼唤,微风吹动了她面前的纸,再将其慢慢对折——虽然没有按照上面画的那条线来,但就第一次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为何没有按照线来对折,柳垂莲心中也有数——第一次成功施法的人,心中多少都会有些震惊和窃喜,这些都算是【杂念】。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经常使用,类似的【杂念】就会越来越少。
柳垂莲很满意秦月的反应,但对另一个人就……
反观司马钰那边,她还在尽可能语气平和地小声重复着【术语】,可无论她怎么呼唤,面前的纸就是毫无反应。
“别着急,慢慢来,第一次总是很困难的,等熟悉之后就好了。”柳垂莲并不意外这种情况——在她以往的教学生涯中,有这种情况的人比比皆是。
是的,教学生涯,柳垂莲原本就是【侍仙阁】最优秀、最年轻的【教师】,年仅十三岁就拥有了教师资格证,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她的教学方法独树一帜——一般的【修士】老师不会让学生做什么【刺绣】一类的事情,而是先进行【冥想】。绝大多数的【修士】老师都认为【基础】是很重要的,想要和【大自然】建立联系,首先要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而柳垂莲却反其道而行之,先让自己的学生练习如何集中注意力,先和【大自然】建立最基本的沟通,再从往后的【施法】过程中慢慢地熟悉【大自然】,她觉得从实践出发带来的效果,远比照书本按部就班的来要强得多。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被绝大多数【修士】视为【异端】,后来柳垂莲不愿与那群【老古板】们相处,在任职教师一年之后便申请调职——这也是她申请调到这个古旧小镇的原因之一。
这一待,就是十五年。直到现在,她已经二十九岁了。
司马钰的情况她见过不少,因为每个人与【大自然】沟通的顺畅与否都是不同的,虽然最终都会达到某种程度,但最终的实力强弱也会因为这一点而有所不同。
——还好最终的实力强弱不会影响是否成仙,【成仙】的条件中,实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感悟,还有行善除恶积攒下来的【功德】。这三种统称为【修为】,而在【修为】中,实力强弱是占比最小的一项,它只不过是与自然进行互相沟通的一个过程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月面前已经有很多张纸了,越往后,她折纸的痕迹就越接近画的线,到了最后,秦月甚至已经将【术语】简化为【风,一级,纸,折】就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但司马钰那边还是毫无进展——她旁边水瓶子里的水已经喝光了,【术语】说得口干舌燥,桌上那张纸就是一动都不动。
一直到八点钟下课,秦月折了三十张纸,司马钰的面前还是最初的那一张。
“今天到这吧,物极必反,明天再说。”柳垂莲阻止了秦月继续说【术语】的行为,“今天的作业就是不准再想【法术】,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精蓄锐之后明天七点钟再来。小钰,你也不用着急,每个人与【大自然】的亲和度是不同的,虽然最后【法力】上会有所差别,不过整个【法术】的体系并非是以【战斗】为目的,你不必太过纠结这件事。”
说完,她靠在讲桌后面的椅子上,随手从下面拿上来了一瓶啤酒,连杯子都不用,仰头就喝了起来。
虽然被柳垂莲这样说,但其实司马钰并没往心里去——她对【法术】这种事一直都是很平和地看待,能学会就学会,学不会也无所谓——这么多年自己过,她明白有些事强求是求不来的,有些时候只能顺其自然。
比起同龄人,她要成熟多了。
在听到下课之后,司马钰站起来就想回去,她还有学院留下的作业没写。但就在她离开座位的时候,却看到旁边同样站起来的秦月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哎哎哎你咋了?!”司马钰赶紧伸手扶住好友,后者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是她的【法力】消耗太多了。”柳垂莲打了个酒嗝,又回到了之前邋遢的样子,“……【借取】大自然的力量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可能是你的【体力】,可能是你的【精力】,也可能是……算了,第三种【代价】你们永远都用不上,就不讲了。小月丫头,感到累是好事,说明你知道自己的上限在哪。这个上限是可以提高的,之后我会教给你方法,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休息,让失去的【体力】和【精力】恢复过来。”
离开了【侍仙阁分阁】,两人直接回了132室。难得今天早些回来,在将秦月扶到床上睡下之后,司马钰也很快进入了梦乡——她能吃能睡,而且烦心事从不往心里去,除了在【城隍府】那次之外,平时她睡觉都是很快的。
这天晚上,她又梦到了那个声音——自从【城隍府】一游之后,她每隔几天就会听那个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些什么。那个声音每次说的话都差不多一样。
可今天说的话,却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
经过对方无数次或许是口齿不清、或许是周围杂音太多环境太差,听了很多次,司马钰才勉强听清楚那句断断续续的话——
【你想……使……【……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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