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篆】?”司马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鬼篆】就是鬼写的字,你不是去过【千柳镇城隍府】么,应该见过那里的文字吧。”柳垂莲开了瓶啤酒,一边喝一边说道,“人有人的文字,【鬼】也有【鬼】的文字,同理妖也有【妖】的文字。【仙界】和【鬼界】因为成分十分复杂,【生灵】和【死灵】都有,所以这两界有着通用的文字。一般【六途】的【生灵】、【死灵】想要跨界办事的话,【仙篆】和【鬼篆】就是通用的文字,大家都能看得懂。”
“……就像现在的英语课一样?”司马钰茅塞顿开,用力捶了一下手心。
“差不多吧,不过一般人用不到,只有经常来往【六途】各界的行业才会用到,或者成为了【仙界】、【鬼界】的一员,平时大多数人都在使用着本界的文字。”
柳垂莲喝酒很快,一瓶啤酒很快见了底,去楼梯旁边的箱子里又拿了一瓶,回座位的时候在司马钰身边停留了一下:“你这俩字……在【鬼篆】中也属于比较古老的了,有点现代汉字的繁体字的意思……第一个字我认识,是【钟】,第二个字嘛……”
邋遢女人抓了抓头发,思考了一会儿就放弃了:“要是你想知道,最好还是去城隍府那边借本【鬼篆字典】回来,我想想……最好还是第一版。”
提到城隍府,司马钰打了个哆嗦,心说那破地方自己这辈子不打算再去第二次了——除非自己死了。
“……有没有不去那阴间的地方就能查到的方法……?”
“有,写信给你那边的熟人,直接问。”
下课回家之后,司马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写信给熟人?她哪有阴间的熟人?唯一还算认识的就是文佩和左刚两位鬼差了。而且还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听那晚的鬼大哥的意思,文佩在城隍府的地位好像很高的样子,想联系她大概会很麻烦。
而且瞧那群【鬼畜】们一天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拿这种事麻烦她们。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一如往常一样,她再次坠入了灰白色的梦境中。这次和以往不同,黑影老早就在那里等她了。这次和往常不一样,并非是户外,而是一处小木屋中。
小木屋内部很简单,只有一张床而已。透过破败的窗户,还能看到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
她躺在床上,黑影就在床边坐着,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司马钰坐起来叫了黑影一声,后者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随后就是一边指着她的鼻子一边说了一大堆模糊的话语。
——就算听不懂,司马钰也能感觉到对方愤怒的情绪,那些话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幸好自己听不懂。
等到对方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才试探地问道:“你姓【钟】?”
黑影稍微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她真的去查了,犹豫了好一阵才举起了左手的树枝。
——敢情这俩小树枝它还留着呢。
“我叫司马钰,总之还是互相认识一下。”司马钰抓了抓头发——她发现自己在梦境中占据的这具身体的头发摸起来十分舒服,一看就是主人经常在保养——随后朝黑影伸出了手,“总用【哎】什么的称呼你好像有点不太礼貌,看你应该是比我大,那以后叫你……钟姐?”
黑影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脑袋位置的黑烟稍微偏了偏。
“这个啊,叫【握手】,我们那边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时的礼仪,算是互相认识了。”司马钰咧嘴笑着,黑影看着那只手犹豫了一会,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黑影全身都披着黑色的长袍,只有脑袋和袖口的部分冒着黑烟,并没有实体。就算做出了【握手】的动作也只是走个形式。
见对方有了握手的意思,司马钰下意识就想伸过去握住黑烟——梦境中这具身体的双手不仅白,还很修长,一看就是一双美人的手——可当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黑烟的时候,身体忽然感到一阵剧痛。剧痛从指尖开始蔓延,顺着神经一直扩散到了全身。
司马钰当时就醒了过来,她猛然坐起,冷汗早已将她的睡衣浸透——剧痛不仅存在于梦境,甚至一起带回了现实。现在她只感觉全身上下除了头发和指甲之外哪里都痛,坐在那一动都没敢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从剧痛中解放出来的司马钰这才敢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接着外面传来了秦月的声音——
“小钰,你怎么了?做梦了?”
两人的卧房都是不锁门的,秦月直接推门进来,打开灯看到了满身冷汗的室友,立刻担心地走了过来。
“……好家伙,什么梦啊把你吓成这样?!”秦月看着毛毯和床单上一大片未干的汗渍,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快点先下来,先去洗个澡,我给你换个床单……乖啊,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摸摸心魂上身……”
一边安慰着室友一边将她送进了浴室,又帮司马钰换了床单和毛毯,这才将洗完澡的室友接了回来。
说实话,秦月一直觉得自己这位好室友的胆子比自己大,毕竟她可是在知道这一大帮子妖怪的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还面不改色地生活了一个月,要是换成自己,能坚持三天还没跑,就已经是极限了。
她实在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梦境才能将室友吓成这个样子。
“……要不要我陪你睡?”秦月替她盖好了毛毯,还贴心地掖了掖被角。
“……不用了,也没那么严重。”司马钰摇了摇头,还对那阵短暂而猛烈的剧痛心有余悸——而且不仅是自己,在握住黑烟的一刹那,她看到黑影也做出了差不多一样痛苦的反应。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司马钰勉强笑了笑,“放心,就是忽然惊吓一下,我俩可是睡过城隍府的人,能吓到我俩的估计也就是一惊一乍的那类了。”
好说歹说安慰走了秦月,司马钰很快再次进入了梦境——剧痛之后带来的是疲惫,疲惫恰恰是入睡最好的调剂。
梦境中的她还是在床上,只是黑影已经不在了。穿上布鞋下了床,她开始四处找黑影。在这个过程中,司马钰觉得似乎并不是自己占据了黑影的身体。就算自己不进这个梦境,黑影也无法与它原本的身体接触。
就好像……
被下了某种禁制一样。
黑影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从它对自己、以及对这副身体的态度来看,它还是很想回来的。如果不是它自己做的……
究竟是谁这么恶毒,让这个可怜的灵魂和它的身体无法融为一体?
或许是这副身体对黑影有着冥冥中的感应,司马钰很快就找到了院子外不远处、蹲在小池塘边的黑影。
“钟姐……你还好吧?”司马钰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黑影慢慢转过上半身,头顶的黑烟似乎抬头望了望她,随后又转过去,看着池塘的方向发呆。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有人不想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黑影沉默了一阵,慢慢地举起了左手的树枝。
“畜牲啊!凭什么!”司马钰心中的火气【腾】地烧了起来,“杀人不过头点地,多大仇啊这是?!要不然就直接把人弄死算了!搞成这样折磨谁呢?!”
司马钰叉着腰站在池塘边,跺着脚将施下这种恶毒法术的家伙从后三代往上一直骂到了祖坟,大有将之直接刨了的意思,一直骂到口干舌燥才停了下来。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对着她坐下了,看它时不时挥舞着树枝、好像在给司马钰加油的样子,估计也挺痛恨施法那个家伙的。
“……总之我先帮你骂一顿,办法慢慢想,先图个嘴上痛快再说。”司马钰抹了抹差点起白沫的嘴唇,休息了一下之后,继续对黑影说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啊,你能听懂我说话是吧,那你会不会写汉字?”
黑影举起了右边的树枝——显然它不会。
“那行,”司马钰点了点头,她豁出去了,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嫉恶如仇的人,但眼看着这么漂亮一个人被活生生折磨得灵魂与身体分离,还不许双方接触,她实在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明晚我去趟城隍府,借【鬼篆字典】去,关于这种法术我也找人问问,看看能不能给你弄回来。”
这一次,黑影没有举起树枝,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注视着她一样。
“怎么了,有问题?”司马钰低头看着黑影——这具身体好像很高,至少比自己的身体还高。
黑影依旧没有动作,只是坐在那里,随后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小木屋。
司马钰还想跟上去,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嘀嘀】的响声,随后身子一软,灰白色的梦境渐渐变得模糊——
闹钟响了,她该回到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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