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光芒笼罩着这一方天地，进来的神族排列开到天地四方。
四方霞光遍布。
魔族从下方迎上。
魔气腾腾席卷而上。
越长夜的头发散落，扎着头发的黑色发带化作一条黑龙，浑身黑气，闪身就将纪雀和越长夜围在了其中。
下一刻，旁边一条青龙冲了过来，与黑龙斗法。
魔族与神族之间战斗开始，那些本来围困着白虎的魔族也离开了。
魔族散去，露出了里面奄奄一息的白虎。
浑身的白毛已经被血浸染，鲜血淋漓。
元丹碎裂。
他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转头，看向纪雀的方向。
试图想要朝着纪雀的方向而去，不过刚走一步，便跌倒在地。
纪雀一个不留神，被越长夜种下诛神印，剧痛从脑海传到了四肢百骸。
非常人能承受。
一道微风从山顶的道观缓缓吹了过来，在这瞬间，拂散了纪雀脑中的剧痛。
但也仅仅是减缓一瞬。
诛神印在她脑中已经种下，她的时间不多了。
在脑中剧痛拂散的一刹，纪雀感觉到了刚起的禁锢消失。
她消失在了原地。
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天空中。
也是此刻，白虎身上的伤也愈合，那一缕从道观而起的风吹过纪雀，也吹过了澜予。
两人在这一刻，都是获得了新生一般。
虽然并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
在纪雀出现天空的时候，澜予也出现在了越长夜身后。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向了越长夜的背后。
快到如难以捕捉的疾风。
虎啸山动，强大的扑杀气势冲向越长夜身后。
越长夜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等再出现的时候，肉身的胳膊已经被白虎撕扯下来。
澜予一仰头，嘴里的胳膊吞入了腹中。
越长夜胳膊以很快的速度开始新生，她看了一眼澜予的方向，眼睛一眯。
神主的兽灵觉醒了。
她一扬手，一缕黑气从掌心飞出去，没入了正在与青龙斗法的黑龙身体里。
忽而之间，黑龙修为猛涨，龙吟一声，一个摆尾将青龙打飞，身体化作无数的黑色鳞片，在天空变成了鳞片雨落下。
及地，又组成了新生的黑龙。
此时，黑龙头顶长出了长长如纹理一般的巨大龙角。
它盘旋在越长夜身边。
越长夜新生的胳膊已生出，地动山摇中，白虎再一次冲了过来。
黑龙化作闪电，迎头而上。
白虎与黑龙厮杀。
纪雀抬手，双手结印，也打向了越长夜。
各成一方天地。
日月无光，天地不知年月。
这一场仗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异世界将要崩塌。
异世界崩塌，必定会波及外面的世界。
下方神魔已经消散了大部分，留下满山的血。
剩下的已经奄奄一息。
几乎没有活口。
纪雀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出现裂纹的天，掌中微动，余光中越长夜致命的一击已经到了眼前。
诛雀剑光已经近在眉心。
这一次，纪雀没有动。
她回头，剑光带着诛杀之息没入她的眉心。
下一刻，本被压下去的诛神印被激活，排山倒海的气息瞬间将她淹没。
纪雀的身体从半空中掉落，如同断线的风筝。
越长夜一怔。
她已经不记得两人打了多久，只记得到了后面，她们都已经被战斗的本能裹挟，都没有再留后手。
招招毙命。
纪雀接了她的招式，必死无疑。
不仅是肉身，还有魂。
但她本意只想让纪雀被诛神印绞杀到只剩一缕气息，然后将残破的魂用纪凤的肉身重塑。
可如今，诛神印配上诛雀剑的杀招，她的神魂留不下一丝。
一瞬的怔愣之后，越长夜疯了一般冲向了纪雀掉下来的身体！
当接住纪雀如纸片一般轻薄的身体之后，越长夜惶恐到颤抖，开始结印向着纪雀的身体里而去，试图留下她的一缕神魂。
但诛雀剑配着诛神印，她身体里神魂飞快消散。
纵然越长夜用尽力气想要困住抓住那些消散的神魂，也无济于事。
“不行，我不允许。”她声音颤抖得打结，瞳孔缩起，只剩癫狂。
“我不准你死。”她一边疯狂喃喃， 一边结印想要救活正在消散的纪雀神魂。
神魂消散中，纪雀尚有一口气。
纪雀被越长夜抱在怀里，看着她癫狂的瞳孔。
她抬起手，想要触碰越长夜的脸颊。
“没用了。”她说道，声音无比虚弱缥，“好孩子，听我说。”
“我不听。”越长夜吼道，一双眼睛通红，“你若是敢死，我便杀光天下人族和神族！”
“你不是最在意他们吧，你要是敢死，我杀光他们！！！”
“没用了。”纪雀再次喃喃，“诛神印和诛雀剑击杀我的神魂，我活不了了。”
纪雀抬起来的手想要抚摸越长夜的脸颊。
但还未靠近，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越长夜一把将纪雀紧紧抱住，闭上了眼睛，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我不要，姐姐。”越长夜哽咽起来，“我求你了，不要死。”
“我只要你活着。”
“我以后都听话，你只要活着，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她将纪雀的身体抱得很紧很紧，似乎怕她溜走，揉入骨血一般。
头埋在纪雀的脖颈里，声音发嗡。
纪雀再次抬手，又落下。
“让我摸摸你的脸，好吗？”纪雀的声音愈发虚弱，“就像万年前那样，让我摸摸你的脸。”
越长夜身体一僵。
松开了怀抱，看向纪雀，“你……记起来了？”
“嗯。”纪雀应声，“记起来了。”
“那日，是我爬向你的。”她说着，轻轻笑了起来，“是我，先抱住你的。”
那日，神魔大战。
尸骨无存。
她和越长夜同日出生，出生之后，两人的母亲都加入了战场。
只剩下血淋淋的她在地上哭着到处爬。
那样末日的场景里，没有人管她。
只有刚出生的白虎陪着她，但白虎没有睁眼，她凭借本能朝着朝着战场爬去。
爬了不知多久，便听到哭声，同为婴儿的哭声。
那是一个暗黑的泥潭，小纪雀爬到泥潭边，一双金色的大眼睛懵懂地看着里面的嚎哭的婴儿。
然后，她爬进了泥潭，将小小的婴儿抱在了怀里。
这方泥潭，是魔王夫妻设下的阵，神族进不去。
但纪雀的身上，也有神主夫妻设下的护身印，魔族伤不了。
神魔大战日月无期，纪雀也在里面与越长夜一起长大。
她抱着她，背着她，哄着她。
越长夜第一个开口说的话，就是“姐姐”。
直到两人长大，当年的神主幻影站在了泥潭边。
神魔皆陨落。
神主夫妻和魔王夫妻战亡。
只剩下神主一缕魂，也只是为了守护纪雀长大。
神主的那缕魂幻化成的最后身影站在泥潭边，看着魔域泥潭里纪雀，也怔住了。
那时候越长夜正缠着纪雀，要抱抱。
两人抬头，也看到了泥潭边站着的神主。
神主怔愣许久，才对着小纪雀道，“元元，我是爹爹。”
“爹爹？”纪雀唤了一声，带着懵懂无知。
“爹爹！”越长夜也跟着唤了一声，甜甜的，糯糯的，笑眯眯的。
神主沉默。
“元元，出来。”神主蹲下身，朝着小纪雀伸出了手。
他只是一缕亡神的残魂，根本无法进入魔王夫妻鼎盛时候设下的深渊结界。
纪雀牵着越长夜，走向了泥潭边。
纪雀能走出去，越长夜却被困在了里面。
神主抱走了纪雀。
“姐姐！”越长夜想要跟着走出泥潭，却无法走出深渊。
小纪雀被抱着，挣扎大喊，“妹妹，我妹妹还在里面！！”
神主抬手，封印了纪雀所有的记忆。
小小的越长夜站在泥潭里，哭喊着，看着姐姐越来越远。
至此，两人不复相见。
直到万年后，无数异祟中，她救了她。
茫茫人群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她。
从前，纪雀一直不理解越长夜那近乎癫狂的爱意和亲近。
误以为是因为自己救了她所以才黏上了自己。
记忆苏醒，她才明白一切起源和因果。
可两人已经站在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
越长夜已经泣不成声，“姐姐，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不要再离开我了。”
她说着，握住了纪雀一直试图抬起来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冰凉的脸颊蹭着纪雀掌心，“就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
“都听你的。”
“我求求你了。”
泪水打在纪雀脸上，纪雀没有说话。
看着她，抚摸着的掌心慢慢移到了越长夜的眉心。
一个印记从掌心没入她的眉心。
诛魔印深深打在了越长夜魔魂里。
越长夜僵住。
魔魂被印记拉困住，身后一声虎啸，白虎猛扑上前，带着弑杀的气息撕扯了越长夜神魂。
越长夜的武器是诛雀剑，纪雀的武器，是澜予。
越长夜将纪雀抱紧。
“我知道，你明明能躲开我的攻击。”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想要让我心疼你靠近你。”
“我也知道，你会杀我。”
虚弱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喃喃，“可若是没有你，我也不想活。”
你不在，我不独活。
“姐姐，我们一起死。”
一滴血泪滑入纪雀的脖颈。
她紧紧抱着。
纪雀用尽最后的力气，回抱住她。
“好。”她应声。
这一次，她真的将纪雀的身体抱着融进了骨血。
直到神魂一起消散。
身体也一起消散。
她们很久很久以前就答应过彼此，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如今，她们都做到了。
黯淡的天幕散去，天空的裂缝里露出了曦光。
没有人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只有彼此，知道。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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