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谢斐望着漫天飞雪发愁。
也太冷了,一个房间里烧着两盆木炭,也暖和不起来。
明明也才没多久,袁三烧的炭已用掉一半,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气转暖。
正如袁三之前预料的,炭火实在昂贵,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
但人冻坏了更不值得,谢斐索性烧了三盆炭,再待在屋子里取暖,哪也去不了。
浮玉把小兔子搬进来,看腻了医书就逗会兔子,日子也不算难熬。
年关里,雪没完没了地下,但也阻挡不了众人过好年的决心。
眨眼到了年三十这天,雪小些后,众人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以谢斐的羊肉为主,有烤羊肉,涮羊肉,还要再做些鸡鸭鱼肉,红红火火地过年。
先用羊骨头熬汤,剖两条鲫鱼用纱布裹了,丢进锅里令汤汁更浓郁香醇。
有些人觉得羊肉香,也有觉得臊得慌的,闻着都犯恶心。
谢斐用了大量香料和姜片白酒等,将羊肉腌了又腌,狠狠去腥。
水怀玉背着儿子小米糕,围着灶台不停忙活。
她不但刺绣功夫出众,厨艺也是一绝,虽不如谢斐花样多,但是动作麻利流畅,人更是勤快,是个实打实的好帮手。
谢斐听她说,年后想支个小摊子,卖些绣品。
“以前也想做点小生意,不过那会没本钱,如今手里头有了点闲碎银子,总想做点什么。”水怀玉觉得,自己也就会点刺绣,别的帮不上忙。
谢斐问道:“是只有你,还是庄里娘子们都一起?”
水怀玉道:“大家伙都出钱出力,少说能挣点铜板。”
谢斐转念一想,说道:“小摊子到底不如大商铺,你手艺好,不怕闯不出名堂来。这样吧,我也出点银子,当是合伙,如何?”
水怀玉吃了一惊,“您要入伙?”
谢斐叹道:“我每个月就那点月例,总是怕坐吃山空。”
水怀玉问,“您在裴家,没得到哪怕一丁点田产铺面吗?”
谢斐苦笑道:“我才入府多久,一没子嗣二没宠爱,哪来的田产铺面?”
许多大户人家里,妾室不是完全一无所有。
有的给主君生了孩子,又或是备受宠爱,便能得到赏赐。
不单单是钱财,如果能得一间盈利的铺面,又或者是几亩良田,少说也算持续的收支。
就拿裴渊的妾室们来说,曾最为受宠的乌善月,甚至是香小娘,都曾得到过铺面。
乌善月是一间胭脂铺,两间当铺。香小娘也有座不起眼的小院子,可以供家里人落脚。
但等到她们不受宠了,萧世蓉便借口收了回去,她们也不能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资产,重新回到主家手里。
谢斐手握白银千两之多,却不敢以自己的名义开铺子,就是这个道理。
她始终是妾,是裴家的“物品”,她名下的“物品”,最终也只是裴家的东西。
裴家要收回,她就是闹到天家面前去,也毫不占理。
而水怀玉等人,是良民。
她们可以开铺子,任何盈亏都跟裴家无关。
谢斐私底下入股,有了收入,便能偷偷藏起来,不依赖于裴家。
她提出入伙,水怀玉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只是,我们实在没经验,”水怀玉小心说道:“万一亏损……”
谢斐大方道:“就算亏个上百两银子,我也经得起。”
用现代话来说,投资有风险,谁能指望一本万利?
她都这么说了,水怀玉不再多说,又将其他妇人叫来。
众人一听说谢斐也要入伙,都高兴得不行,说谢小娘是福星,这铺子一定能盈利。
谢斐哭笑不得,心想自己算什么福星?
她这样的人,连自己都顾不周全,还能庇佑他人不成?
妇人们沉浸在喜悦中,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开铺子的事宜。
这事耽误不得,一过完年就得提上日程,多番跑动才能办妥。
羊骨头熬出了香味,汤汁浓白醇厚,把孩子们都引过来,聚在大锅边上狂吞口水。
谢斐拿了几个碗,盛满羊肉汤,撒上盐巴和葱花,叫孩子们来喝汤。
每递出去一碗,她就蹲下身,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呀?”
“我叫铁蛋。”鼻涕小鬼虽说浑身滚满了泥,但眼神清澈得很,跟水灵的葡萄似的。
谢斐揉揉他的脑袋,指指旁边,“先去把汤碗放着,洗了手再喝。”
孩子端着托盘,开心地跑了。
又一个女孩子上前,谢斐认出,是之前给她送田螺的姑娘,十岁左右的年纪,有些羞涩腼腆,面相很好,是个老实孩子。
谢斐还没问,她先红了脸,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放一般,手指绞着衣袖,愣是不敢看谢斐一眼。
“我,我叫花儿。”
谢斐笑问,“花儿呀,你是哪家的?”
小姑娘脸皮薄,被谢斐这么一问,连汤都不要了,跟逃命似的飞奔跑掉。
谢斐傻眼。
她有这么可怕吗?
邹小娘就在近处,一边切肉一边笑道:“那是我家闺女,怕生得很。她不是讨厌您,只是不好意思罢了。”
谢斐失笑,把汤碗端到八仙桌上去,叫孩子们自己去端着喝。
回到露天灶台前来,水怀玉问,“小娘很喜欢孩子?”
谢斐还没开口,一老妈妈揶揄道:“总有一天,主君会念着小娘的好,跟小娘亲近起来。到时候,小娘可就不羡慕别人家的了。”
谢斐神色微僵。
给裴渊生孩子?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她打了个激灵,把可怕的想象摇出脑海,随后道:“我这人可能没那福气,这辈子不指望了。”
说来也是凄惨,她前世就是个孤儿,没爹没娘,更没兄弟姐妹。
穿越后,虽说是有爹娘了,可娘死的早,而那爹,还不如没有。
莫非,她就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
远处,男人们正在砌墙。
这面墙原本就摇摇欲坠,被风雪一侵蚀,就更容易垮塌。
陈大发和大牛挑来泥土填补缝隙,袁三见了,也加入劳作中。
只是,袁三的视线,未免在谢斐身上停留太长时间,连她对孩子们的喜爱,以及随后的落寞,都一一看在眼里。
陈大发抹平了一面墙,扭头见袁三出神。
再顺着视线望去,无非还是在谢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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