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的佩刀也被家丁们反挂在了腰间。
明朝中后期极重首级制度,隆庆万历时鞑靼首级一颗可得五十两纹银,或者加官一级并二十两纹银,女真人脑袋那时候不值钱,一颗的价钱只是鞑靼人的一半,后来努尔哈赤反了,建奴首级才涨到鞑靼人一个水准。
边军为了快速抢到人头,几乎人人都反挂腰刀,当然,总兵参将游击这种级别的军官就不需要自己动手抢人头了,他们手下的家丁会抢。
“先叫你们来,是有件事告知你们,以我估算,老奴大军本阵还没到右屯和锦州,但前方哨骑一定过锦州了,我要你们今天吃饱喝足,跟着我去砍建奴的哨骑,至少要砍掉两队。”
李昊丝毫不在乎什么袁兵宪和满镇的命令,他只知道,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
辽东大舞台,有命伱就来!
今儿是十九号,算算日子,距离宁远大战正式还有五天。
李天养眼睛一亮,惊呼道:“我就知道大兄志存高远,当年祖承训砍了七颗人头就升了副总兵,如今咱马彪刀利,怎么也得砍出一个镇帅来。”
这是一位二十五岁的七尺糙汉,鹅蛋脸一字横眉,鼻子大而挺,下巴很尖,眯起来笑的时候非常像一位名为孙红雷的演员,其性格有点莽撞,又非常崇拜李如松,砍人时喜欢猪突冲锋。
祖承训就是祖大寿他爹,靠着七颗人头从小旗升到了都督佥事,加了副总兵的衔。
镇帅是总兵的口语称呼,李天养这小子野心不小。
猪狗牛羊四位家丁也跃跃欲试,明军只是在大规模野战方面拉胯,在千人以下的小规模战斗上,明军靠着家丁制度,取得的胜率相当不错。
“百宰,建奴哨骑一般是五人一队,领头的为巴牙喇,剩下的都是普通旗丁,我等四人各自对付一名旗丁,爷和天养哥哥对付巴牙喇,这赢面不低。”杨世功提议道。
猪狗牛羊四家丁中,以杨世功鬼主意多,其余三位各有特点,刘懋财为人邋遢,但是做事实在认真,且心眼少,执行力强;苟全忠是夜不收出身,野外行进和夜间侦查是绝活,还懂一点满语和蒙语,能和鞑靼人、女真人进行口头交流;渚应泰虽然人虚荣了一点,但是相当聪明,能写会算,记忆力也强,适合管理物资、负责后勤。
“也不用这么算计,今天若是能遇上鞑子哨骑,我就给你们表演个一砍五,你等堵住四方,务必不使一个建奴跑脱。”
家丁已经是高级兵种了,玩游戏时李昊都舍不得让高级兵上去当炮灰,如今更稀罕了。再说前期人头可以让李昊快速加点,提高各项属性和生命值上限,还是自己来砍人比较划算。
又等了好一阵儿,马匹吃食酒水都备齐了之后,李昊先和五个家丁吃喝一顿,然后吩咐让手底下的墩军和屯户一齐跟着左把总这一路前往东南方向的宁远卫城,就翻身上马,准备带着家丁出了堡门北上。
六人八马,带了四天左右的吃食。
……
“老世兄,还是咱一起走安全。”
早就等着的把总左良玉带着自己的二十来个家丁,堵住沙河北堡东门,以防备有屯军逃跑。他见一位彪形大汉带着自己五位家丁过来,立即出言提醒。
他是山东那边招募过来的营兵出身,组织屯军的管队官、操守官都是辽西本地人,而九边将门向来沾亲带故,左良玉与宁远祖家将以世兄弟相称,遇上这边的管队称世兄总没错。
“安全?笑话,当我提刀出现的那一刻起,就该是鞑子们考虑野外行进是否安全了。”
李昊摆摆手,示意这个左把总带着他的家丁让开。
杨世功麻溜地翻身下马,小步跑到左把总面前,先拱手见了礼,解释道:“左爷,老奴率军前来,必有哨骑前探,我家管队愿带着我等北上查探一番,并无南逃之意。我等的家属都在堡内,今明两天还要托左爷照看。”
边说着,边给左把总的手里塞了一把铜钱。
没想到左良玉居然没收,又推了回去。
“我眼皮子还没那么浅。”他上下打量为首的李昊几眼,“听说建奴哨骑有不少养着鹰隼,相近几队之间彼此呼和相应,哨骑领队更是白甲巴牙喇,虽然老世兄和兄弟们勇气可嘉,就你等不害怕被大股建奴围住,不得逃脱吗?”
他感觉这六人碰上一队哨骑还能活几个回来,碰上两队左右就会无人幸免,于是好言提醒。
“你怎么不问那建奴是否怕我?”桀桀桀一笑后,李昊用鞋尖踢了踢马肚,朝着堡门而去。
其余家丁依次策马跟上,杨世功朝把总笑了笑,也上马跟着。左良玉见状无奈,只得命令手下让开。
等到那六人八马出了堡门,他才长叹一句,“可怜这等好汉,又白白送死!”
他身边的家丁头子也附和道:“这几位好汉勇是勇,但也忒孟浪了些,留着力气守城还有条命,野外浪战必死无疑。”
营兵大多是从关内卫所军户招募而来,和辽西本地人相比少了一丝刚烈气性,因此不太能理解这种行为。
“随他去吧,等过两天,我向几位镇帅回禀此事时,给他们美言几句,毕竟是为了自己家乡战死的。”
虽然敬佩李昊等人主动出击的勇气,但左良玉已经在心里判定了这几位的死讯。
……
辽东的冷仿佛能冻住时间,从每年十一月开始,到翻年二月份,四五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虽然已过中午,可日光遥远地像总也来不了的安稳日子,不能给人一丝期待和憧憬。
连天都有点灰蒙蒙,李昊双目所及了无生机,唯有路上遇到的挂雪干树能给人一种此地尚有活物的感觉。
灰白的天地之中,孤零零的六人八马踩着厚实的积雪前进,哈气声、低鸣声与马蹄压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和流逝的时间一起,消磨着几位家丁出发时的雄心壮志。
李昊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指着北方说道:
“由沙河北堡向东走,可以抵达一条靠海的驿道,这驿道往北稍走就是宁远中左所,那地方一定有鞑子哨骑,我们就到那里附近守着。”
宁远中左所是明朝时候官方书面的叫法,这是一处宁远卫辖下的千户所,它更为人所知的名字则是塔山。
塔山既没有塔,也没有山,有的只是小土包,无险可守。
“百宰爷,中左所那边也有我们的哨卡,可先与那边的兄弟联系上,他们知道的肯定要比我们多。”苟全忠提议。
虽说关外的明军大多被撤往了关门,但宁远、前屯这地界归兵备道袁崇焕管,哨卡、驿站体系还没有完全失灵,塔山之前好歹也是千户所,必有小规模的明军活动。
李昊从善如流,带着自己的五名家丁一路前行,在申时初,也就是下午三点左右抵达了塔山所城。
“差不多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行进了三十五里左右的路。”他总结道。
这个速度已经算是精兵的标准了,全天可以推进六十到八十里地还能保持住较高水准的战斗力,但和建奴比起来仍旧不足。老奴儿子、孙子辈的建奴将领,昼夜行军二百里算是基本功。
苟全忠骑着马过去和塔山所城的明军交涉,而后回来禀告李昊。
“爷,哨卡的兄弟说今天未时左右,西面的山包上出现过鞑子哨骑,着明甲,应该是两红旗的白巴牙喇。按鞑子们的习惯,今明两天就是他们拔除哨卡的时机,兄弟们说他们不敢久待,酉时就要烧卡撤退,若是我们守在这里,他们就不烧卡了。”
此处的明甲指的是甲片在外的甲胄,一般是札甲。巴牙喇是建奴每个牛录弓马最强的五十人,其中,前十人着明甲,是建奴顶级精锐,被称作白巴牙喇,后四十人穿布面甲,也叫红巴牙喇,一般做旗主、甲喇额真、牛录额真的护卫。
老奴后期,八旗总共有二百一十五个牛录,算起来白巴牙喇也才两千一百五十个人而已。
按老奴的作战风格,攻城前先会派出精锐哨骑,一路拔掉明军的哨卡,杀死野外的夜不收等探查军士,让明军将领不知道建奴主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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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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