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和马车车厢不断前后碰撞着,哈尔金略显尴尬地坐在蓬顶马车车厢的尾部,靠着快速向后退去的坑洼土路。
在他的小矮马拉稀后,哈尔金不得不去附近的百户区借马。
但可惜的是,哪怕是他们那最矮的马或者驴,哈尔金都很难骑得了。
好在百户区内刚好有一队从诺斯而来的旅客,人家正好要到贞德堡去。
在百户长的请求下,这伙旅客才勉为其难地捎上了哈尔金。
至于那匹小矮马就只能暂时寄养在百户长家,等过两天哈尔金再带着兽医来接走它了。
环顾马车内,在柚木的车厢板中,带上前方赶马的车夫,一共有五个人,其中四个旅客尤其高大。
至于被围在中间的旅客,则显得相当矮小,是只比哈尔金稍微高一点点的那种矮小。
他们大多浑身都穿着蒙头的黑色长袍,不过都是用细麻布制作,所以相当透气清凉。
但从这身特殊的打扮来看,哈尔金大致可以默认他们起码是个市民阶级的中产。
“你们是诺斯人吗?”似乎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哈尔金当先开口,侧身询问道。
那几人沉默了大概三四秒,都没有回答。
只不过哈尔金面色丝毫不改,仿佛他们不回答就一直保持微笑询问的姿态一般。
其中一个高個子用浓重的诺恩口音说道:“我们是诺恩人,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把回乡的路堵了,所以才到千河谷。”
这诺恩男子的莱亚语并不好,语法显得怪怪的。
不过哈尔金却是自来熟的性格,他马上切换成了诺恩语:“那你们跑回来做什么?就算是芒德郡和诺斯郡在打仗,也应该等在那里,而不是跑到郎桑德郡啊。”
听到了哈尔金熟悉的口音,车上的几个诺恩人放松了不少。
毕竟矮人和诺恩人虽然相爱相杀,但都互相相信各自的品德,例如矮人的记仇顽固和诚实,诺恩人的残忍粗鲁和淳朴。
“我们的同伴得了病,准备去卡夏郡看病。”那诺恩大汉摘下兜帽,露出了弯月一般的八字胡,红棕色的头发从两肩披散下来。
哈尔金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矮小的人身上,看这蜷缩的姿态和特殊的身形,他大概能猜到这是一个女眷。
“我不得不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哈尔金眉头耸起,略微为难地侧过身体,“卡夏郡目前宣布了支持急流市起义,目前还在戒严……”
“什么?”
“这消息准确吗?”
哈尔金能明显感觉到连车夫挥鞭的动作都轻柔了一些,几名诺恩大汉都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我的名字是哈尔金,是救世军政府的一名,你们可以理解为市政厅成员,我愿意为我说的话负责。”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他们估计还要质疑几分,可从矮人口中说出来,那就不得不信了。
他们马上无视了哈尔金的存在,用更加浓郁的乡音讨论起来,丝毫不顾旁边的哈尔金。
“这怎么办?”
“千河谷闹什么啊,都找不到修士治病了。”
“附近有黑市吗?”
哈尔金咳嗽一声,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用和他们差不多浓郁的铁剑领乡音开口道:“各位,郎桑德郡的黑市已经被完全扫清了。”
“黑市被扫清?”一个更加年轻的诺恩青年摘下兜帽,“你在开玩笑吗?矮人。”
“我敢以我父亲之名布罗克发誓,郎桑德郡的黑市的确被扫干净了。”哈尔金一本正经地说道。
几个诺恩人都变了脸色,以父之名对于矮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誓言,不会轻易乱发的。
所以郎桑德郡的黑市真被扫清了?
“您说了这么多,肯定是心里有了想法了。”
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在四名大汉的包围下,那矮小的人影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惨白露着雀斑的小脸:“阁下,不如说说吧。”
“郎桑德郡并不是消灭了所有的黑市巫医……”哈尔金嘿嘿一笑。
“你是在耍我们吗?矮人。”诺恩青年的脸色顿时一黑。
“你先等我说完啊。”哈尔金慢条斯理地开口,“其过程比较复杂,你们大概可以理解为——黑市转正了。
如今郎桑德郡的药店里,只要贴了洗礼印花的炼金药剂,是可以正常贩卖的。
洗礼印花的意思就是教皇冕下为它开了光,洗清了罪孽,信徒喝了不会被圣主与圣父谴责。
所以,如果伱真的需要医治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就当是感谢你们载我一程的谢礼了。”
黑市?转正了?黑市还能转正的?
那可是弥赛拉教的死敌秘党的市场啊!
几个诺恩青年面面相觑,这种事情一般都只发生帝国的边疆地区吧,而且只是口头转正而不是真正的转正吧。
你们救世军不是弥赛拉教的异端吗?这个异端是否有点过于异端了?
这在异端中都显得有些异端了。
见他们沉默,哈尔金耸了耸肩:“那里离这不远,我现在就能带你们过去,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的话。”
“怎么办?我的女士。”
沉默了半晌后,那矮小女子捂着肚子:“死牛当作活牛治吧,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路了。”
“我的荣幸,尊贵的女士。”哈尔金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狡黠地笑了起来,“可否知道您美丽的姓名?”
“我叫塞奥多拉。”那矮小的女子简短地回复道。
“如果你敢欺骗我们的话,我们保证你会收获金门堡家族以及帕帕尼大君的永恒的仇恨。”那桀骜的诺恩青年低声威胁道。
“波纳托!”那矮小女子呵斥了一句,才朝着哈尔金礼貌地点点头,“哈尔金先生,麻烦你带我们去了。”
…………
“好了,由于病患太多,内科医生太少,所以医院还是比较忙的。”哈尔金将一张纸递给塞奥多拉,“你明天看医院的时钟,然后准时准点到场就可以了。”
说实话,这间偌大的医院里,居然只有三名能治内科的靠谱巫医,尽管有不那么靠谱的巫医,但哈尔金可不敢给这位贵女预约。
赛奥多拉低头看着手中的白纸,两眼直直地有些发愣:“这么快吗?”
哪怕是在黑市找巫医,人家都要先通过药剂师对暗号,再互相试探身份,确定了不是猎魔人才敢接单。
而且很多时候,巫医们都是不接外乡人的单子的,就是怕有猎魔人掺合其中。
“放心,您有什么问题,来贞德堡找我就行,我住在科尔顿街区,您到那随便一打听就知道我住哪儿。”摘下帽子行了一礼,哈尔金微笑着和这几个贵族青年告别。
留了个人情,哈尔金在医院附近换上了另一匹小矮马,哒哒地朝着贞德堡的方向而去。
田间到处都是焚烧增肥的秸秆,这少见的农闲时分,乡民们大多喝着廉价的薯根酒,站在打谷场边吹牛。
更多有上进心的或者家中分田不多的,都去了附近的城镇里当建筑工去了。
往日哪里见得到这样的场景,这个时候一般都是收税的时候,田间地头都是收粮的管家和骑士。
他还记得前年从这条路走过时,这附近满是农夫和农妇的哭泣声,公簿农们顶着干瘪的面部,将血汗铸成的麦谷倒入麻袋之中。
能够在这个时节,农夫还能笑出来的乐土在整个帝国内都不多见了。
哈尔金这边正感叹着,却感觉周围行色匆匆的人越来越多。
他马上警觉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所及宪兵、契卡和护教军们肉眼可见地比以往多得多。
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事,哈尔金面色渐渐变了,他猛地一抽马匹。
那小矮马嘶鸣一声,迈着小短腿,飞快地朝着贞德堡城内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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