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被雷电劈开,雨水瀑布般顺着裂口直泻而下。
磅礴的雨水像是浮在空气中的海浪,铺天盖地卷在帐篷的油布和马泰伯爵旗帜纹章上。
在巡逻士兵皮靴旁的水坑中,时不时地就被砸出一道道水泡或细小的水柱。
拒马和尖刺木桩胡乱地摆在营地的外围,数百顶大小帐篷在狂风中来回摇晃,帆布被风鼓动得呼呼直响。
尽管这才晚饭后不久,可由于雨夜很难点火,所以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帐篷内休息。
只是偶尔有卫兵队长等军官聚集在一起,躲在小帐篷中,点起最便宜的油灯,在矮木几上将木片和骰子一次次掷下。
偶尔他们会抬头,拉好门帘,防止飘飞的雨水从缝隙中渗入。
每当这时,他们都会把嫉妒仇恨的目光投向最中央最豪华的帐篷,那时马泰伯爵和骑士们的帐篷。
最受欢迎的骑士们将会来到大帐中,与尊贵的马泰伯爵共进晚餐,只有那些大人物们能享用从附近找来的武装农女儿或市民之女。
这座营地中最痛苦的反而是关卡旁边草棚子里的士兵。
临时搭建的草棚子为了视野四面漏风,雨水斜吹在他们的躯体上,唯有一件斗篷和草帘能遮盖。
尽管是夏天,拄着长矛依靠在火盆边的守门卫兵还是打起了喷嚏。
不过夏天的雷雨向来是一阵一阵的,没过多久,打在草棚子上的雨声就变得淅淅沥沥起来。
扭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帐,那卫兵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无嫉妒地诅咒道:“美酒美食,你们就等着下火狱吧,哎哟。”
一道白光乍现,将原先快要睡着的士兵吓得一个激灵。
他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云端,一道紫色的闪电在天空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轰!”
此时那惊雷声才从山谷和原野见回荡开,朝着营地中奔涌来,就好像是万马在奔腾。
“圣主在上,我当是什么呢。”被惊吓到的士兵朝着雨夜看了好一会儿,可没有月亮的雨夜,只有濛濛的雾气和巫师手指般的枯枝烂叶。
或许是幻觉吧?真是多疑了,卫兵自嘲地摇摇头,这样的雨夜,他这种守门卫兵难道还有什么用处吗?
自我安慰着,士兵转过身,将长矛靠在柱子上,岔开腿,便想要解开了腰带方便。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发毛,就感觉好像有什么危险要来临一般。
闪电降临人间,山林与营地又一次亮如白昼,那士兵下意识地撇头看了一眼。
等等,那雨水中跃动的黑影是什么?
耀眼的金光在卫兵的眼前绽放开,他连解到一半的腰带都来不及系好,提溜着裤子,就朝挂在柱子上的号角扑去。
“唏律律——”
“滚开,跪地不杀!”
电光照亮了圣女雨水中的盔甲,盔甲上反射的白光仿佛火焰般燃烧跳跃。
让娜的脸庞被雨水打湿,被法力染成淡金色的发丝胡乱贴在鬓边,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名卫兵,仿佛诺恩神话中的女武神。
雨夜的雷光中,黑色的战马四脚腾空跃起,在拒马和尖刺上方飞行。
卫兵右臂传来爆炸般的痛感,沛然的巨力撞击在胸口,将他整个人撞得双脚离地,飞出去两米多远。
后肢的马蹄踩在泥地上,黑萝卜两只前足抬起,重重砸地,泥浆四溅。
卫兵的哀嚎却被雨水声和雷声完全遮掩。
“轰!”
雨夜里的闪电从让娜掌心飞出,砸落在横亘于地面的拒马横木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口子。
数百名骑兵搬开了熊熊燃烧的横木两端,从这个小口子中鱼贯而入。
高高举起了战旗,让娜双目瞬间锁定了灯火通明的大帐。
在无数黑暗的小矮子帐篷中,它实在是太显眼。
“快步冲锋!”
喊出这一句口令后,让娜便如同离弦的箭般直冲出去,二百多名圣铳骑兵紧随其后,三百多骠骑兵落在了后面。
从营门到大帐不过几百米的距离,马泰伯爵甚至没有将大帐和营门做交错处理,就这么直勾勾地摆在营门大道的尽头。
沿途的其他巡逻卫兵还在打盹或打牌,前一秒低头还是泥巴黄土与骰子,再抬头便是锤矛和军刀划过的弧线。
一具具脑浆炸裂或仅存脖子的尸体倒在路边,热腾腾的血腥气就这么和雨水一起升腾起来。
“示警,示警!”
“阁下,出乱子了,快吹号啊。”
门口的长戟兵们注意到了乱象,四名长戟兵弯下腰,举起三米多长大戟,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让娜。
“滚下来,蠢农妇!”
四把长戟带着残影挥来,朝着让娜的脖子、肩膀和两边大腿钩来。
“滚开!走狗!”让娜的瞳孔都要被法力的光芒淹没,她右手挥出,电光亮起。
刺眼的白光化作紫蓝色的闪电,顺着雨水钻入了长戟兵们的盔甲缝隙中。
四声整齐得仿佛约好的“诶”嚎声中,抽搐的躯体向着两边直直倒下。
骑在黑萝卜的背上,让娜不请自来地跳入了酒香扑鼻的帐篷中。
战马跳上桌子,踏碎了白瓷碗碟,踢翻了黄金烛台,芸豆,鲈鱼,飘着青烟的香炉滚落了一地。
香炉点燃了华贵的丝绸,精致的雕花座椅上火焰流淌。
“谁?你是谁?”
“滚出去,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贵族们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又惊又怒地朝着闯入他们宴会的女骑士怒吼。
帐篷的柱子发出了木纤维断裂的哀嚎,整个大帐篷都在摇摇欲坠。
无视了挥剑朝着她砍下的骑士护卫们,让娜左右手五指张开,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缓缓将双手对向身体两侧。
从附近赶来,试图解围的披甲军士和骑士还没靠近,帐篷内便爆发出了一阵亮如白昼的闪光。
紧接着,原先的灯火通明的帐篷内卷起了一阵飓风,门帘和帆布哗啦啦吹动,连雨水都倒飞开来。
整个战场大概安静了两三秒,马泰伯爵的脑袋才从门帘后探出。
先是头顶,再是眼睛鼻子嘴巴下巴,接着是他滴着鲜血的脖子,和插在他脖子中的金色旗枪。
“高贵者们!”让娜脸色在电光中有些惨白,声音似在讥讽,又似在命令,“跪下!以圣孙子之名,跪下!”
让娜话音刚落,身后的帐篷轰然倒塌。
被泥浆包裹的地毯上,是四十多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六神无主不断尖叫的流莺和少女。
骑士和修士们呆呆地站立着,从营门被破到现在一共不到五分钟吧。
他们已经尽快赶来了啊!
可现在整个营地都在混乱之中,卫兵们来不及换上甲胄,便被骠骑兵们一一砍翻在地。
“没听到吗?”让娜的旗枪向前一甩,马泰伯爵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了他们眼前,“我叫你们跪下!”
几名披甲军士对视一眼,再看看满地的尸体和让娜身上跃动的闪电,长叹一声,苦着脸顺从地将武器丢开,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厮杀声渐渐被雨声掩盖。
在成群结队哭丧着脸的俘虏们之中,让娜端坐在帐篷里,毫不客气地撕咬着贵族们剩下的烤乳猪。
其余的圣铳骑兵们同样一声不吭,围在让娜身边进食。
葡萄酒、烤肉、名贵的香料,连战三场的骑兵们根本品不出来,只是全都粗暴地塞入了嘴中。
科莱博脸颊冒出了红晕,显然是兴奋所致:“……有卫兵三百多人,骑士近百人,俘虏卫兵二百余人,骑士仅有六七人逃跑,剩余的不是投降就是死伤。”
“我不要你告诉我这个。”咬碎了猪骨头,嘎吱嘎吱地嚼碎咽下去,让娜抬起头,“最后的那两个营地打探到了吗?”
“没有,没问出什么具体的消息,但不在这附近。”
“那目前距离咱们最近,势力最大的营地是哪个?”
“穆萨克伯爵,那个没有封号的封号骑士,他的营地有六百多人,其中甚至有二百多个骑士。”
用面包把盘子里的油脂擦干净,让娜三下五除二吞下肚子,站起了身,面色苍白但神采奕奕:“五分钟后启程,目标,穆萨克营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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