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时微凉再次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变成了自己。
时微凉翻了个身,鼻腔里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薛慕枫。”
“我在。”薛慕枫从楼道里跑进来,手上还拿着锅铲。这个小套间的门太过低矮,薛慕枫的头顶已经抵住了门框。
时微凉硬撑着身体坐起来,“你,你不是还病着吗？”
“我没事,你乖乖等着,马上就可以吃饭。”薛慕枫说了两句话,又跑进了楼道,不多时他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门。
“来,吃饭。”薛慕枫将饭菜放到桌上,又过来扶时微凉。
时微凉触到他的皮肤,他依然在发烧,“薛慕枫,我们赶紧去医院吧！”时微凉一着急,捉住了他的手指,“我已经这样了,你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
薛慕枫俯下身子,将时微凉脸上的碎发掖到了一边,“我只是感冒,什么事都没有。”
时微凉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来,先擦擦手。”薛慕枫拧出一条毛巾,小心翼翼的擦着时微凉的双手。触到她手腕上那条疤,薛慕枫的动作慢慢的停下。
时微凉将手抽回,“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今天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薛慕枫将毛巾收起来,“先吃饭。”
“慕枫。”时微凉重新拉住他的手,“你先让我说完,好不好？”
“你先吃完饭再说。”薛慕枫端过饭来,放在了时微凉面前。
时微凉低下头,小米粥腾起的热气便模糊了她的眼。
“快吃吧！”薛慕枫像从前一样,舀起一勺送到她的唇边。
时微凉没吃,因为眼泪已经在一瞬间决堤。
“恨我吗？”时微凉再也忍不下去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薛慕枫使劲吸了口气,将她紧紧的抱住,“是你还恨我吗？”
时微凉没有回答,却是哭的更厉害了。从他跟着自己跳下河,或许就不恨了吧？
“如果已经没有那么恨了,就好好的养病,孩子和我都需要你。”薛慕枫抬手将时微凉脸上的眼泪拭去。
“不。”时微凉捉住他粗粝的手指,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是我和孩子都离不开你。”
薛慕枫眯起了眼睛,时微凉鼓足勇气道:“慕枫,我的身体怕是不行了,你愿意帮我照顾孩子吗？”
薛慕枫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向了别处。
时微凉低下头,“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也是真的没有办法。大概连上天也在惩罚我,让我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别说了,我都答应。”不等时微凉把话说完,薛慕枫再一次将她揽进了怀里。
时微凉闭上眼睛,也试着去抱他。
薛慕枫拍着她的背,“晚上不如我们一起去接小宝？”
时微凉想了想,“也好。”
小宝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和爸爸妈妈同时待过。
小宝是大笑着从幼儿园跑出来的,因为妈妈真的没有失言,他听话了,她便真的来接自己回家。
“妈妈。”小宝开心的拉着时微凉的衣襟,小嘴巴“劈哩叭啦”的说个没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接我。”
时微凉微笑着去摸小宝的额头,心底又是一片凄然,她来接小宝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她吸了吸鼻子,想让薛慕枫和小宝先熟悉起来,“今天妈妈还带了别人过来,你猜猜是谁？”
小宝想都没想的摇了摇头,现在他有妈妈一个人便好。
“小宝,你好。”薛慕枫从车上下来,走到了他们身边。
“薛叔叔。”小宝一阵意外,妈妈不是最讨厌薛叔叔吗？
时微凉蹲下身子,看着小宝的眼睛,“今天妈妈要告诉你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什么呀？”看妈妈那么认真,小宝也不敢再笑。
时微凉顿了一下,“他不是叔叔,他是你……爸爸。”
小宝一下子便瞪大了眼睛,他不认识薛慕枫一样,将薛慕枫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薛慕枫也蹲了下来,“小宝,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好不好？”
小宝的眼睛亮了亮,转而又望向了妈妈。他记得妈妈最讨厌的便是自己和薛叔叔单独相处。
时微凉弯唇笑了一下,“妈妈也去的。”
“真的？”小宝真是太意外了。
“当然是真的。”时微凉抱着小宝上车,薛慕枫则给他们做起了司机。
因为第二天是休息日,所以即使是夜场,游乐场的人也是出奇的多。
时微凉不敢尝试太刺激的项目,小宝几乎是薛慕枫全程在陪。
他们试了很多以前想试而不敢去试的,小宝一直在兴奋的尖叫,薛慕枫则至始至终都扬着温和的笑。
时微凉想,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个人会像薛慕枫这样爱小宝。
从游乐场出来后,小宝仍然意犹未尽,他吵着说:“明天要去看电影,后天要去郊游,等着放暑假了,还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旅行。”
薛慕枫的身体微微一僵,“你说的‘爸爸’是我吗？”
小宝不屑的瞪他一眼,“妈妈就和我说了这一个爸爸。”
不等小宝把话说完,薛慕枫便将小宝抱了起来,“干干脆脆的再来一个。”
小宝也不矜持,他弯着眼睛脆生生的唤了声,“爸爸。”
薛慕枫的眼睛有些酸,他将手一扬,小宝便骑在了他的脖子上,“走,爸爸带你去吃宵夜。”
“哎。”时微凉担心小宝掉下来,她追上前去,想要将他护住。
薛慕枫扯住她的手,夹在自己腋下,“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子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会护着儿子。”
时微凉的眼睛一阵模糊。是的,就像爸爸当初护着自己一样。
“我说你快走啊！”薛慕枫回过头来,那双深邃的眸子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时微凉连忙跟了上去,“我们去吃什么？”
薛慕枫想了想,“我现在没有钱,只能请你们吃馄饨面。”
不等时微凉开口,小宝已经欢呼起来,“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馄饨面。”
他们绕了很远的路去小街,三碗馄饨面一屉包子,再加上小宝最喜欢吃的小咸菜。
这一次的点餐员,还是上次那位。
等着时微凉他们去了座位,她便得意的和一边的同伴说,“我没猜错吧！我就说他们是一家子。”
时微凉听到了,她抿了抿唇,默默的露出一个笑来。
“妈妈,你怎么不吃？”小宝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我吃呢！”时微凉低下头,其实这样油腻的饭食她早已经吃不进去。
“嗯。”看到妈妈也动了筷子,小宝这才满足的去吃自己的饭,这是他最幸福的一天,因为他也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一手牵着妈妈一手牵着爸爸。
小宝饭都没有吃完,便睡了过去,今天他玩的太开心,也玩的太累。
“慕枫,去我那里吧！”薛慕枫在前面开车,时微凉抱着小宝坐在后座上,小宝已经睡熟了。
时微凉摸了摸孩子的脸,“我那里有孩子用的东西。”
薛慕枫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将车子拐了个大弯儿。
这不是回自己家的路,但是时微凉却觉得外面越来越熟悉。
车子终于停下,薛慕枫拉开后门,将小宝抱进了怀里,“微凉,我们到家了。”
时微凉的身子是僵的,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有限的生命里,还能再回一次沁园。
薛慕枫已经抱着小宝进门,时微凉则迟迟都不敢迈步。
这里是她和薛慕枫开始的地方,承载着他们之间所有的快乐和所有的不快乐。
“微凉,你怎么不进来？”薛慕枫将小宝安顿好,却迟迟没有看见时微凉进门。
时微凉笑了一下,“既然沁园还在,你为什么要住在那个城中村？”
薛慕枫的身上就好似镀了层月白的光晕,他朝着时微凉走过来,低沉的嗓音散发惑人的魅力,“因为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你的味道。”
时微凉僵在了原地。
“微凉,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你还会离开我吗？”薛慕枫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时微凉低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没有将话说完,因为屋子里的小宝忽然大哭了起来。
时微凉和薛慕枫相视了一下彼此,同时跑进门去。
小宝已经醒了,看到自己身边没有人,便以为妈妈和爸爸同时走了。
“我们不走。”时微凉和薛慕枫同时解释。
小宝却一手拉着一个,让他们同时躺在他的身边。
为了宽慰孩子,时微凉和薛慕枫只能照做。
可是同样的一张床上,两人的心境再也回不到从前。
“慕枫。”时微凉扭了下头,“你还发烧吗？”
薛慕枫摇了摇头,“刚才和小宝玩的太狠,汗出多了,感冒也好了。”
时微凉弯起了唇角,“看到你和小宝这样,我很放心。”
薛慕枫的长臂隔着小宝伸过来,“什么叫你很放心？”
时微凉捉住他的大手,“我累了,想要休息了。”
薛慕枫张了张嘴还想说话,耳边却传来了时微凉轻微的鼾声,她真的睡了。
薛慕枫也闭上了眼睛,虽然感冒闹的他满身疲惫,可是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他却仍然睁开了眼睛。
因为时微凉正坐起身来,悄无声息的穿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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