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马牛带着一个大包袱回了宫。
我安排了两个太医辅助他,当然也有监视的意思。
毕竟我与马牛算不上多熟,更不了解他的医术到了什么程度。
沈煜的外伤都在上半身。
后心,肩膀,腰部各一处箭伤。
倒也能坐在浴桶里泡一会儿。
待见到马牛施针,两位太医不由咋舌,我亦是看向两位太医,面露不解之色。
一位太医向我解释,“此乃失传已久的针法,这位郎中想必是哪位世外高人的亲传弟子。”
闻言,我心中大定,想来沈煜没那么快死了。
我的豌豆还能与他多相处些时日。
等沈煜苏醒,我们便回京城,带上豌豆,寻个僻静之处,逍遥度日。
这是沈煜曾经一次次与我提起的,想来也是他的夙愿。
夏景淮过来瞧了一眼,听太医讲述了马牛的厉害后,才叹息一声离去。
我懂他的叹息是为何。
其实,没谁比他更盼着沈煜死了。
然而,沈煜又是为了救他而重伤,他不能杀沈煜。
若他敢动沈煜,我想他该明白,我与他的兄妹情,也到头了。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
我刚给沈煜擦完身子,准备歇息之时,一只大手忽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沈煜醒了!
我来不及高兴,赶忙把在偏殿歇息的马牛喊了来。
沈煜体内的余毒已经解了,只剩外伤。
当然,我更关心的还是沈煜的寿元有多少。
马牛蹙了蹙眉,道,“这个得问我爷爷。”
“你爷爷是何人?”
马牛挺直了腰背,道,“昆仑山无忧道人马老牛。”
我没敢笑,毕竟人家是高人。
“马神医,那昆仑山在何处,远吗?”
别看我征战四方,昆仑山还真没去过。
将马牛带到舆图前,他指着南赵北部的一个靠海之地,道,“就是这里。”
太远了,送马牛回去歇息后,我乖顺地躺在沈煜身侧。
他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些许,牵起我的手,道,“心爱之人在侧,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属实亏得慌。”
“养着吧,也不知你还能活多久,早知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真不该救你。”
我抬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了抚,气恼道,“你傻不傻,江山打下来,也是送了旁人,你自己呢,什么都没有。”
“我大仇得报,现下还有你陪着,已然知足。”
看着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一时间,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煜倒是没有什么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抓着我的手,盯着房梁,絮絮叨叨。
“玉婉,我死后,你纳夏景淮为后,不可与他共享江山。”
“这四国,咱们董沈两家付出最多,倒是他,未出什么全力。”
“平分,不划算。”
“还有,趁着你在军中影响极大,叫于靖制作新的虎符,兵权在手,不怕夏景淮与你翻脸。”
“蓝九那边儿,找机会把他弄到身边来,一杯鸩酒送他上路。”
“旁的,你若发觉谁有异心,莫要表现出来,设计他与旁人争斗,待时机成熟,两个一起灭了。”
“……”
杀蓝九!
说心里话,我下不去手。
但若不杀他,就凭他能动沈煜,他如何想的,谁又能知晓呢。
正胡思乱想着,沈煜竟一把将我放到腰间。
“你疯了?”
他怎么了,我很清楚。
然而,他的外伤并不轻,若是扯开伤口,又要许久不能动。
沈煜眉眼含笑,抬手把玩着我的长发,“便是吊着命,也就一年的光景,还不如及时行乐,死了也不冤。”
无论如何我都想不到狗男人身上有伤,也能生龙活虎。
翌日早朝,与夏景淮在朝堂碰面之时,我真想把自己挖坑埋了。
他的眼神复杂,面露揶揄之色,低声问了句,“几时给我个机会?”
只这一句话,早朝发生了什么,谁和谁吵起来,我全然听不进去。
我得带沈煜赶紧走。
对,是逃离夏景淮的视线。
原以为下朝后,可以快速躲开,谁知,他还是将我拉到一处偏殿。
“小妹,我是个正常男人,他若一年没死……”
我没有回答夏景淮,夺门而逃。
他的事,我管不了,我自己与沈煜的事已然让我焦头烂额。
回到寝殿,我便吩咐宫人收拾东西。
夏景淮竟也让人给他收拾物件,要与我一同去京城。
他做得自然没错,毕竟,开元的国都在京城,他与我一般都是皇帝,他自然要住在那里。
于是,我便在心惊胆战中,熬到了京城。
之所以说熬,是因为沈煜得了空,便以自己命不久矣为由,与我缠绵。
即便是在马车上,他也丝毫不顾忌。
每次跟夏景淮碰面,他都如深宫怨妇一般,用眼神告诉我,他有多难过。
我能怎么办?
自作孽不可活。
到达京城,进了皇宫,见到豌豆和娘的时候,我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的救命小稻草啊!
今晚开始,我要搂着豌豆睡,谁也别想让我难堪。
马明超半路得信儿,追着我们而来。
在我们抵达京城的第二日,他便进了宫。
坤宁宫住着夏景淮,汤泉宫因着有温泉,住着沈煜。
我则是住在乾清宫养心殿。
批折子的时候,我们三人都在,对,就是这么尴尬。
反倒是二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
“你俩别玩宫斗那一套,我不会管你们谁死谁活的!”
沉闷的气氛被我一语打破。
沈煜道,“奴才只是伺候陛下的,奴才不参与宫斗。”
夏景淮道,“朕乃夏皇,不屑于宫斗。”
“你好意思自称夏皇?”沈煜道,“东周若无我们帮衬,你早便被人取而代之了。”
“便是南赵,若我不率兵增援,还不知几时能拿下。”
“西晋更是蓝九和玉婉拿下的,与你有何关系?”
够猛,够狠!
夏景淮竟被说得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还嘴。
我没有搭理他们二人,专心看折子。
“陛下。”
沈辉走了进来,“有个叫马明超的求见。”
听闻来人是马明超,夏景淮赶忙起身,“请他进来。”
我有些好奇,问,“你们说,马牛,马明超是不是亲戚啊?”
不等我再说什么,沈煜便对小歌道,“请马神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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