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脸大僵坐在一旁,身体还处于僵硬状态,实力也还远没有恢复到正常状态。
他看着温言,脸上带着微笑,指着前方,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非常认真,非常笃定那些普通人,就能做到这些所谓职业者,所谓强者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脚下这片沙漠,虽然比不上西域郡的沙漠那么大,但也差不多有小点的郡那么大了。
曾经不到1%的植被覆盖率,现在变成了这样。
这些可都是靠着普通人,坚守了几十年,才做到的。
有人告诉我,要抹除掉你体内的蝗妖力量,跟抹除掉一片沙漠的难度一样。
那我就想试试。
这跟你怎么想的,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曾经做过什么。
都没有太大关系。
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抹除掉蝗妖的力量而已。”
烂脸大僵听到这话,反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本一肚子要说的话,酝酿了好久的说辞,现在统统都没用了。
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里。
他想要做的事情,已经有了新的解决办法,而且明显比他选择的方法靠谱得多,可行性也明显高得多。
因为他能感觉到,到了这里之后,他体内的蝗妖力量,便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蝗妖的力量非常讨厌这里,哪怕这里的植被比起南方的山林、平原更少,整体环境也明显更脆弱。
若是在当年他活着的年代,这里的环境,绝对会被蝗妖一波毁灭。
然而现在,这里有一股大势,已经汇聚成功,成了气候的大势。
他只是身处此地,蝗妖的力量就被压制了。
曾经去雨林的时候,也让他感觉到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但也仅仅只是被压制而已。
此刻温言说的话,就是烂脸大僵曾经设想过的最理想的情况。
不在意他是谁,也不在意他想什么,做什么,只是想解决蝗妖力量。
可惜,曾经他尚未陷入沉眠的时候,遇到的人,没有一个想这样。
魔元末期,群魔乱舞,各方争霸,他遇到的人,想要支持他替代蝗妖,然后成为蝗神,作为杀手锏。
等到灵气复苏,他重新苏醒,遇到的人,也没有一个想要这样。
想要借他战力,借他力量,还想他离开神州,去别的地方,八成还是继续祸乱天下。
可是,他喜欢什么,都不可能喜欢这种力量。
骨子里的厌恶,过去多少年都改不了。
他还记得那年,听说了蝗灾要来了,一个人坐在田边,看着尚未到收割时间的粮食,满心的绝望。
大旱,蝗灾,疫病,彻底将他压垮,他自己在家等死,就只求少个拖累,少一张嘴,少个传染源,能让他家里的人,有更多的机会,活着到另外一个地方。
然后,等到他从地里钻出来,多方打听,才得知噩耗。
那蝗妖是死了,可成了气候的蝗灾,又不会立刻原地消散,周围三郡之地,全部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流民越来越多,汇聚成群,在这种情况下,什么恶事都会发生。
他们的村子,人还是太少了,哪怕抱团,最后还是在半路上被抢走了所有的口粮和银钱。
而一路上,不见半点绿色,树皮和草根都已经被席卷一空,他拼着牺牲掉自己,让出来的生机,却还是没让全家人活下去。
他找了好久好久,连尸骸都没有找到。
而一切的根源,就是那蝗妖。
大旱也好,疫病也好,以前总有过,熬一熬总能熬下去,可蝗妖出现,便碾碎了最后的那丁点希望。
那些恶心人的玩意,汇聚成灾之后,甚至还有毒,吃都没法吃。
烂脸大僵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些力量。
他恨,恨到他觉得,若是他死了,能毁掉蝗妖的力量,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死。
可惜,没用,他死了也毁不掉这些力量,他只能活着,背负着痛苦与绝望,继续以僵尸的身份活着。
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让历代蝗妖积累沉淀下来的那一丝神韵,彻底被抹去,他什么都愿意干。
烂脸大僵放松了下来,他诉说着曾经的经历,诉说着自己的愿景。
温言只是在旁边坐着,静静地听着。
那个年代,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
那百年时间,魔物的数量,肆虐的程度,冠绝上下五千年,便是混乱无比,抽象程度最出名的魏晋南北朝,仅魔物这一项,都远远不如。
烂脸大僵死的那一年,十几岁的老朱应该是刚去当和尚。
“后来呢?你又去做什么了?”
“后来遇到了一位姓刘的先生,他说,我要是死了,那些力量就自由了,以后还会出现一个蝗妖,那蝗妖说不定还有机会成就蝗神。
我只要不死,这世上就基本不可能再出现一个有机会晋升蝗神的蝗妖。
这就是我觉得,我还存在的唯一价值了。
后来我游历了很多地方,我想去找到那位传闻非常厉害的张真人。
当时我以为他要杀我,但他没杀我,只是说末法将至,没法解决我的问题。
只有一个希望渺茫,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而且很是痛苦。
我想试一试,张真人只是找来一只大鹅,剖开了我的心口。
大鹅啄我心口,拽出来一个蝗虫虚影吃掉。
我以为真的解决了,张真人说,这只是治标而已。
后来末法降临,我沉睡到灵气复苏,这力量又重新在我体内复苏。
我试了试很多方法,都没有用。
有人告诉我,他们有办法,我就想试试。
先试试我的办法,之后不行了,再试他们的办法。”
温言听到了重点。
“另外一个办法是什么?”
“不是很清楚,但是要离开神州。
我们约定好了,他们帮我试试我现在的办法。
若是成了,我就要帮他们做一件事。
不成了,他们帮我试第二个离开神州的方法。”
“哈……”温言没忍住,笑出了声。
烂脸大僵看了温言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
温言笑了笑,道。
“看来你自己也清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大坑,弄不好这个第二个方法就是大坑。”
温言正聊着呢,总部长打来电话。
温言看了眼手机,接起了电话。
“喂,总部长,我这忙正事呢,有什么事吗?”
“刚看到个文件,那个被抓到的僵尸,被你带到哪了,那僵尸按规矩,是要收监。”
“我要这个僵尸,协助我做任务,总不能说研究所需要这个僵尸协助做研究,是非常合理的,我带着让其协助我做任务,就不合理吧?”
“是必不可少吗?”
“那当然必不可少,不然的话,我想要大僵,我何必找扶余山之外的大僵,呃,总部长,这不会是得让我先写个申请,等审批吧?我昨天可是都打过招呼了。”
“没事,我就问一下,顺便告诉你一声,你见到教授的时候,没事别瞎问,也别让教授说高兴了,收不住嘴,实在不行了,你们聊的时候,旁边不要有任何人在。”
“好嘞。”温言应了一声。
总部里,总部长挂断了电话,会议室里没人再开口。
现在盛传温言就是拓跋武神,而偏偏拓跋武神每一次出手的时间、地点等等,全部都能吻合,总部长什么都不说,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怎么回事。
温言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办的基本都是根本来不及废话的案子,都是冲杀在一线。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说什么,让温言做事之前先写申请,走程序,之后再办事。
“现在开始开会吧。”总部长面不改色,直接进行下一项议程。
温言带走一个,送来五个,还是有灵智,且低风险的扶余山大僵。
研究所的所长,大清早就打来电话道谢。
这要是外人,谁还有不满,可以站出来说。
开完会,总部长回到办公室,伸手在大屏幕上一点,上面列出来了一个地图。
地图放大之后,显示的就是关中郡北部地区,这里曾经就是那片沙漠的一部分。
温言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这里。
总部长年轻的时候去过,当时那里死了个人,有些蹊跷,就让烈阳部的人过去看看。
但最终经过勘察,发现不是什么异类干的。
总部长隐约记得,他当时跟一位本地的人聊过一些事情。
“黑盒,调出来我当时去这里做任务时留下的日记和记录。”
屏幕的一边,瞬间出现了一息扫描件的图片,发黄的纸张,刚劲有力的钢笔字。
那时候,还挺流行写日记,有时候是直接当做工作记录用。
总部长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标,将其放大。
“二月三日,阴。
本地的老乡说,每年这个时候,都可能会出现沙暴。
这个时间段,还没开春,也不适合继续固沙种草。
老乡指着一块沙地说,他告诉他孙子,以后等他孙子长大了。
他孙子干死这片沙漠的时候,一定要留一块地。
留一块沙漠,让它狗日的一直看着,看着什么叫人定胜天。
要是能多活些年,就把自己埋在那块沙漠里。
他听说沙漠里埋的人,都变成干尸,不会腐烂。
那他到时候就瞪着眼睛,一直看着,直到可以瞑目的那天。
我当时看着满天黄沙,心里觉得这老乡真是相当有豪气。
人民群众有如此愿景,我有幸听到,肯定不能当做不知道。
当天我就给领导反映了一下,领导哈哈大笑着应下,还真的在黑板上写上了这条。
后来冷静下来,我也觉得有点异想天开。
一定要脚踏实地,这种吹牛皮放卫星的话,以后还是尽量别说了。”
总部长看着几十年前的日记,心里面有些恍惚。
然后他看到了另外一篇。
“要走了,我又去找老乡聊了聊,我说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一天。
老乡说,那话不是他说的,是以前有个人说的,他觉得好,就记下了。
那人说,以前这里其实不是沙漠,是后来才变成沙漠的。
我很吃惊,这里竟然不是天然就是沙漠?
我以前还真不知道这点。
老乡说,以前那人说,专门留一块死地最好。
我也觉得有道理,都灵气复苏了。
既然已经是可发现可观测,也可以影响客观事物的。
那就不应该说是封建迷信,不能故步自封。”
总部长看着年轻时的日记,一些久远的,当时也没有太在意的记忆,开始模模糊糊的浮现在脑海里。
后来,两代人,几十年的努力,终于将关中郡这一段的沙漠,给干到只剩下半口气,真的给留下了一块沙漠当做纪念。
而看着地图上的位置,结合附近的山川地势,那一块并不大的地,在风水看葬的角度上看,的确是一块死地,不适合下葬的地方。
科学的讲,若是那里遇到大雨,那里的土质和地形,会很容易出现水土流失的情况,埋葬在那里,弄不好容易出现坟茔垮塌,曝尸荒野的下场。
“找一下,那块地,是谁选的。”
“总部长,并未找到任何相关的起始记载,能找到的最早的文字记载,就已经选定了那里,作为最后留下的最后一小块纪念地。”
“好了,没事了。”
总部长没继续追问,温言告诉了他,那种有些异想天开的想法之后,总部长就总觉得哪个地方,总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
找了找之后,果然发现了点不一样。
可当初治沙,防止沙漠化继续扩散,乃是大工程,大方向的政策,这事完全是为了长远考虑,计划就是要耗费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时间来完成的大项目。
这件事的确没什么问题,利国利民,为长远考虑。
要是不搞这个长远计划,现在沙漠化继续扩大,可能千八百里之外的人,在沙尘暴来临的季节,都得吃沙尘。
总部长看完,心里非常确定,那块地,一定是几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有高手选好了。
不然的话,不至于温言一个突发奇想出现的时候,就正好有那么一块地,能给他用上。
那一大片沙漠,的确尚未完全消灭,但属于关中郡的这一部分,也的确只剩下一块用来做纪念的沙漠。
这块地方,从下葬的角度来看,又正好是一块死地。
且属于关中郡这一片的沙漠,按照规格,又正好跟那个蝗妖的力量对应。
要是蝗妖的力量再强点,这块地应该就不够了。
这些都是教授,还跟几个老道士一起讨论评估过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就是几十年前的时候,有人发现了神州在做一个长期大项目,便不知道怎么的,让掌管项目的人,认同了那个观点。
这个观点,甚至还随着时间流逝,成了本地人的一项愿景。
总部长只能认为,是有人在几十年前,就在为抹掉那些蝗妖力量,彻底断送出现蝗神的可能,做了非常必要的铺垫。
查到这,总部长沉默了一下,关掉了屏幕。
他没有继续往下查,再查就得查温言的经历了。
同一时间,那块专门留下,准备当做纪念,最多也就是一套房那么大的沙地旁。
教授拉着三老道士,正在计算时辰,计算方位,准备各种东西。
法坛坐东南,朝西北,大凶。
教授还跟着一个老道士,喋喋不休地让对方摇人。
“哪怕只是一个普通法事,但意义不一样,规格就得往上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这也不懂?”
教授毫不客气,非得说这法事准备的有问题。
温言在旁边听的头疼,赶紧拉住一个老道士。
“道长,这是教授要求的,可不是你们要求的。
到时候,来的所有道长,统统都是有功勋,有香火钱,还有税后奖金,加上多一条资历。
这可不算你们给自己的徒子徒孙拉好处,这是烈阳部要求的。
有这种资历,就算是授箓,也会是一项重大加分项!
再说了,教授这人,说话就是直,一向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温言很直白地说出了这话,老道长犹豫了一下,唱了个喏。
“温道友说得极有道理。”
行吧,教授说他们能力不够,那就说吧,摇人就摇人,反正这不是他们主动要求的。
他们年纪都大了,是得为后辈考虑。
钱什么的都无所谓,但要是能给授箓相关,增加一条有效资历。
那还是让徒子徒孙们过来吃点苦吧。
三个老道士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打电话摇人。
半天之后,就呼呼啦啦来了上百号人。
从道乐团,到诵经,再到敲木鱼,执白幡的人,统统都能凑齐。
一场大法事所需要的人手,全部都够。
而远处,还有一些温言提了要求,烈阳部搬来的设备,准备后半场。
入夜,温言也正经地换了一身弟子道袍,如同重拾了十几岁时的兼职工作,呼着号子。
“阴人下葬,生人回避喽……”
随着温言带领,烂脸大僵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那片被植被围在中间的沙地。
他双手交错,放在胸前,静静地躺在沙地上。
周围的道长们,开始做一个高规格的法事,送葬。
烂脸僵尸静静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的蝗妖力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制。
他感觉自己在下沉,而蝗妖的力量也在下沉,就像是真都要被送葬法事送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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