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彻底停了…
都等不到天大亮，家家户户就在蛤蟆青蛙的一片叫声中起来查看自家损失。
秋玲轻手轻脚去抱闺女的时候，大妞和二妞也醒了。
“继续睡吧”秋玲轻声说，“你们姑说了，今儿学校还不上课呢。”
人要走时还摸摸大妞和二妞身上的被子，问：“冷不冷？”
大妞迷迷瞪瞪的来来一句：“温…”
李知青站门外接过闺女，压低声音跟也起来了的徐春娇叨叨先回去看看家里情况。
徐春娇一开门，门外矗着一块玉米地，玉米杆已经长老高了…
倒是能想明白是咋回事，估摸有人在河道种玉米。
连日几天暴雨导致河道塌陷。
玉米地就这么随着水流走了呗。
昨晚上停雨后积水慢慢退了，刚好漂流经过荒屋的玉米地就这么停了下来。
徐春娇和李知青夫妻俩拨开玉米地才出了门，遇见去自留地查看情况的社员就嘴一句都去瞅瞅谁家地跑啦。
外边动静越来越大，屋里头几个孩子也醒了
孩子全是打的地铺，屋里屋外没看见老太太就想回家。
一开门就是一片郁郁青青的玉米地，惊得几个孩子后退一大步，扭头赶紧看了眼是不是在奶奶家里。
孩子们奔回家摇醒还在睡的大人，老天爷给奶奶送玉米了，快去看看啊。
牛进棚倒是立刻睁眼，隔壁还没动静呢。
牛建军和牛建国瞧见亲妈还没起来就去做早饭。
饭都端上桌了才去喊亲妈，问问今天上不上学，结果还是没能得到准确回复。
“去问你们二叔”黄水仙半梦半醒，嘟哝着：“他去上班，就带你们进城上学。”
人也不是故意的。
之前收带鱼可太透支精力了，回家又碰上台风天也不敢睡得太安稳，怕半夜有动静来不及跑。
真正睡舒坦了也就这一觉。
牛进棚领着两侄子去李知青家问问情况。
生产队今儿要出车去城里的话，刚好能带两孩子蹭个车。
上学多重要啊，这会就是天上下刀子，他也得把两孩子往学校送…
没找着人，秋玲边收拾给台风打得不像样的院子，边说人找老太太去了。
一样的烦恼，海鲜饭店那群人也正围着老太太，问今天上不上班啊。
队干部已经商量好了，估摸着还是得拨几个人上城里看看。
今儿收拾屋里屋外，再管管自留地，估摸这一天谁家都不得空呢。
老侯家有间屋子在台风天塌了，一家子都打不起精神。
徐春娇叨叨着塌了也好，现在收成好有了余粮，家里孩子又都有固定的活儿，正好趁着这几乎改建屋子。
好些社员也就顺势响应，叫老侯家改建房子的时候招呼一声，到时候管饭，外加一包‘大前门’烟就成。
这年头讲人缘不讲钱，要帮忙修建房子的人越多说明人缘越好，老侯家脸色好看了不少，叫闺女赶紧跟着进城看看。
就这次台风来看，先锋生产队的损失不算大，大家都比较乐观。
跟老侯家闺女比较好的几个饭店服务员也都要一块进城。
台风天期间也有好几个受了轻伤，两个摔跤的，一个被天上飞来的椰子叶砸着了，还有一个在台风最猛烈的那几个小时非要开门窗，给风卷得老远，摔骨折了。
伤员一边往货车上挪，姑侄两站边上骂。
别的不说，就说最后一个锁骨骨折的那都是活该。
咋的，头一回遇见台风么，三岁小孩都知道台风天得把门窗关紧。
捂着断掉锁骨艰难行动的社员只是炯炯看着自己那上初二的儿子。
臭小子啊，说台风天要门窗开着保持对流，他一开门就飞出去了。
其他人都在劝说算了算了，孩子小不懂事。
当爸的气呼呼的叫儿子把鼻子下面的鼻屎擦干净，那么大的人了真是丢人。
徐春娇看了一眼当儿子的，叫当爸的别瞎逼逼了，有病赶紧进城里治疗去，自己儿子十几岁鼻子下长的痣都没记心上，儿子和爸都是半斤八两。
小货车拉着人好歹上路了。
按理说怎么着都得晌午后才回来，结果一个小时后又看着货车原路返回。
李知青和牛进棚下了车，裤管上全是泥巴。
城里头排水系统差，也积水了。
“听说城里头最高水位到腰了。”牛进棚直摇头，“今天进不了城。”
人也不敢带着侄子淌水，就怕水里有电线。
而且城里积水脏，水里头有蜈蚣蛇啥的，咬一口也够呛。
得亏卫生所离得不远，也有正儿八经的医生，安顿好几个受伤的，这会才回来。
徐春娇背着手来了，默不作声的听完，扭头喊住要走的大侄子，“干啥去？”
徐水生顿了顿，前一秒他才刚说过要组织社员抽田里的水啊。
“抽什么水，先去组织人赶海去”徐春娇几乎是同步振臂一呼，“同志们，赶紧回家把家伙都带上，跟我走，先挣钱。”
挣啥钱，社员们听不懂，但跟着徐老太能挣上钱是共识。
在场社员们一改蔫了吧唧的状态，拔腿就朝家里跑。
有站门口边就听见的，赶紧回头叫媳妇把渔网拿出来。
啥？家里还没清理，田里还涝着，没听徐老太说了么，先挣钱啊！
不多时，先锋队的社员们就占领了海滩。
离得最近的几个兄弟队都瞧见了。
海岛每年都得有好几次台风。
台风过后有海货也很平常。
以前搞大集体的时候穷了吧唧，又不允许私底下买卖，台风过后满海滩的海鲜都没什么人要。
这两年生活好了很多，平日台风天后去赶个海捡点海货，够一家吃一两顿也成。
海鲜不耐放，也用不着存放，毕竟海洋就在那里。
这次强台风损失大，此时谁都忙着修房子和打扫，先锋生产队的社员在干啥？
要出海么？
不应该啊，台风刚过不适合放网，因为容易勾上海床垃圾，拆网能拆到怀疑人生。
隔壁红星生产队队长脑子转得快。
这次台风严重，城里肯定有好几天供应不上物资。
这就和以前大饥荒一样，城里没吃的不得往乡下来么。
现在改革开放了，能卖东西了啊！！
人赶紧扯着嗓子高呼起来，“乡亲们，赶紧的，咱们也跟着赶海去，回头卖给城里人！”
立刻就有人问，“队长，是自愿的还是强迫性质的啊？”
现在都不搞大集体了，也没法用工分拿捏社员了，红星生产队琢磨着，“自愿呗。”
可那是挣钱的活啊，还能不要钱了？
社员‘哦’了声，扭头走了，嘀嘀咕咕表示钱什么时候都能挣，家现在还破烂着呢。
不远处徐老太吆喝声阵阵的，催命一样的催：
“都麻利点！什么都可以！见什么捞什么！”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吃饭的时候一碗接一碗，做事这么慢！”
“看什么看，跑起来啊！”
“上啊！冲啊！”
红星生产队的队长麻木脸看着占领大片海滩，徐老太骂得越狠，一个个越像是打了鸡血嗷嗷干活的先锋生产队社员。
想不通…好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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