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知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那封信件中一字一句都是深情,而那女子爱恋的对象分明就是当今圣上。
信中的女子生下了容无阙,因病早逝,逝去前将容无阙送至容家抚养。
原来这么多年来,容老爷明知皇子真实身份,知晓这其中凶险,却一直将他当亲生儿子养大。
“是,皇上,无阙是您流落民间的孩子。容谦当年得到那本账册后,自知有一天会大祸临头,所以他很早之前就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我,只说若有一日无阙有难,要我拼尽万难也要将东西送到皇上眼前。”
卿一刀对着皇上磕了一个头,语气沉重。
“穆光跋扈,穆琊川狠辣,而皇上膝下子嗣单薄。听闻太子无心朝政,而四阿哥又年幼,草民知晓皇上这么多年来不动穆家,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考虑,可是皇上……豺狼毕竟是豺狼,它并不会因为老虎的隐忍就忘掉本性,老虎纵容它,只会让它变得越来越贪婪,恨不得取代老虎的地位称王,老虎要稳住在森林中的地位,唯有变成猎人啊。”
“大胆,你可知你这番话,朕能灭你九族。”
皇上指着卿一刀,剧烈地咳嗽起来。
如今朝中直言敢谏的官员越来越少,他颇为赏识的魏逊也选择告老还乡,后面他才知道,他在青川县边界被匪人杀害。
他从未想到,对他敢说出这番话的人,竟然是一个土匪出身的山寨帮主。
“草民知道,就算您现在要小的的脑袋,小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我只想问您,从十五年前的大火案,到京中穆家私抬的药价,官员的意外死亡案,少女失踪案……皇上,穆家犯下的罪还不够多吗?那些枉死人的鲜血流得还不够多吗?您对他的底线在哪里?穆家现在要杀的是您儿子啊!皇上,您当真不明白吗?您是在装作不明白,皇上啊……”
卿一刀想起死去的老友,想起了他拼死护住的容无阙,想起了女儿的幸福,禁不住红了眼,头在地上越磕越响。
他已经软弱过一次,做错过一次,这一次是为了女儿,为了老友的,他不能退缩,何况,穆家的狼子野心,就连他这隐居在边远地区的莽夫都明白,皇上当真不明白吗?
他是老了,他是害怕了,他怕一旦正面斗起来,他失去的是老祖宗的江山,他怕的是百年之后没脸去见黄土之下的列祖列宗。
“皇上。”卿玉晓也在卿一刀身边跪了下来,朝他磕头,事关他们青衣寨和容哥哥的生死,左右不过皇上一句话,她就算死也要把想说的话全都抖落出来。
“皇上坐拥万里疆土,号称吾皇万岁,穆家不是臣吗?臣子不应该就被万岁镇得服服帖帖的?我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在我们青衣寨,谁要是敢来占我们的地盘,底下的人要是敢对我们帮主不尊敬,我卿玉晓第一个不认,我就算死,我第一个也要冲上去揍他,我死要将他赶出去,杀了他。”
“你……你们……喀喀……”
皇上听得哭笑不得,这成什么了?他一个皇帝,在这对民间父子这儿好像成了一个昏君老头,他边咳嗽,目光边扫过他们两张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个山寨尚且知道要保卫自己的领土,维护自己的尊严,而他作为一代君主,却对穆家父子忍让到这份上,窝囊,真窝囊啊。
不过,他为什么会选择忍让呢?
他又仔细想下去,眉头忍不住颤了颤,目露痛色——他子嗣艰难,放眼望去,至今膝下也不过三子两女,太子愚钝又整日沉迷于木匠粗活,三皇子早夭,四皇子才两岁,他自己体弱多病,肩上的担子却不能卸,所以他才忍着穆家,只要穆家不明面造反,他都想让穆琊川成为辅政大臣。
穆家做过的事,他当真不明白吗?底下跪着的人都知道,他是装作不明白,他是明白却无可奈何。
当年,他棋行险招,联合穆琊川设计除掉了穆光,他以为年轻的穆琊川至少比穆光好控制一点,谁知道穆琊川这些年的行事却令他大为惊讶。
是啊,一个连自己亲爹都能害的人,他会是一个好的辅政大臣吗?是他老糊涂了,糊涂了,穆琊川恐怕就是等着他死,夺走他的江山呢?还有那狼子野心的宁王,攀附穆府当真以为他不知道?
想起在牢中的人……老皇上的目光中隐约含有愧疚,恍惚中想起了那年四月,湖边青柳下的相遇。
不过是微服私访的一夜情缘,不想多年过去,斯人已逝,却留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等等……听郡主之前的汇报,他长得一表人才,年纪不大却才思敏捷,此番也是为上京赶考而来,这样的一位皇子,不正是他所期盼的吗?
皇上想到这儿,连咳嗽也顾不得了,连忙招手:“来人!来人!朕要去穆府,不,直接带我去大牢。”
“皇上……”
于福一听皇上竟然要亲自去见被穆琊川关押的人,脸色不禁也变了。
郡主来过宫中,皇上这几天就一直心神不宁,先是派人看好卿一刀,接着又派自己秘密去接出卿玉晓。
他也是刚刚才知晓此前见过的容家公子,竟然是皇上当年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在他带领卿玉晓进金銮殿之前,伺候皇上左右的人都是一些老人,可是今晚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恐怕事后这些人也留不得了。
“于福,起驾!”
皇上想自己从御座上走下来,他身后的一个宫人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刻弯腰上前,扶着皇上沿着台阶一路走下。
于福不再多言,早吩咐了宫人抬来龙辇,皇上急忙吩咐卿一刀和卿玉晓起来,随他一起去大牢,他出了宫殿,方又吩咐:“带上御林军。”
“皇上——”于福着急喊道,别人或许不懂,于福却明白皇上的意思,带上御林军,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这些年来朝中官员大部分成为了穆家的党羽,皇上容忍穆家却又忌惮穆家他是知道的,可是这么多年一直都忍过来了,只要穆家没有挑衅皇上的君威,这种平静就不会被打破。
可看皇上今天这架势,势必要与穆家撕破嘴脸了。
“怎么?朕说话做不得用了?朕虽然老了,可朕还是皇上。”
皇上声音不大,却吓得于福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他看着皇上那如鹰的眼眸,心中禁不住一阵发寒,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牢中的人是皇子,假如穆琊川也早就查到了呢?假如穆琊川是故意趁皇子身世真相不明时,用他惯用的手法杀了皇子呢?
皇上的子嗣一直是平衡皇上和穆家关系的关键,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子,穆琊川想要维持他现在的权力和地位,他会留这个皇子吗?结果恐怕只有两个,要么杀,要么反?
这么说来,牢中的这位皇子现在十分危险,难怪皇上这么惊慌着急,他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不顾病体执意前往。
于福想通了这一点,后背也是一片冷汗,他连忙爬起来喊起驾,一边向身边跟着的心腹使了个眼色,示意要东厂的也暗中保护。
于福的心腹立刻授意,行了一个礼,往黑暗中快速离去。
同时,另一个黑衣人刚踏入浮香阁一间房中,顾不得打扰到主子的雅兴,将刚查询到的消息和宫中发生的一切如实上报。
穆琊川听到手下的汇报,一把推开依偎在他怀中的酥香美人,披上外衣,眼眸中露出寒光,一把冲过去掐住黑衣人的脖子,冷声喝道:“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的说……府中的姑娘逃掉了……我们抓的人是流落民间的皇子,皇上正带着人赶去牢中救……”
咔嚓一声。
下属还没汇报完,便被穆琊川捏断了脖子,他匆匆地穿上鞋,用力推开房门。
本想留着容无阙还有利用价值,这消息他上次听到汇报,还没去证实,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不好,看来容无阙身份确实不简单!
青槐守在门外,见他一脸盛怒还以为是屋中女子服侍不周,她刚想开口,穆琊川直接命令道:“青槐,发消息,叫黑貘杀了他,要快!”
“……他?”
青槐怔愣住了,她只知道一个下属冒死去穆琊川屋子汇报消息,然后穆琊川就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出来了。
青槐的视线越过穆琊川便看到地上躺着一个黑衣人,看样子已经死了。
“容无阙,青川县的卖菜郎,如今还没昭告天下的皇子,好一个老皇帝,好一个民间皇子!”穆琊川恶狠狠地说道,“叫城外的雷火准备,暗门的人也全部叫回来,府中的人叫他们走密道先离开,计划要提前了。”
“什么……是!我马上去办。”
青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听得穆琊川接连吩咐了几件事情。
这么多年来,公子一直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慌失措,事关重大,青槐片刻不敢耽搁,身形一闪便朝黑暗中掠去。
穆琊川刚准备离开,穆棋儿已经飞身赶来,单膝下跪,道:“报,公子,刚传来消息,皇上赶去大牢中带走了容无阙,我们的人……见了血。”
穆琊川听完,本来欲去牢中的步伐止住了,他望着皇宫的方向,幽幽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说完,他也顾不上穆棋儿复杂的目光,只叫她把她其他三个姐妹叫上,分四路去联系那些他们安插在各路官员府中的女子,随时准备开始计划。
穆琊川手在栏杆上轻轻一拍,身体已经飞出栏外,落在了院子里的一匹黑马上,他怒喝一声,马鞭一甩,马不停蹄地朝着皇宫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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