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顿时百感交集,心中愈渐不忍。方才打他,也是看不过这人一幅猖狂嚣张的模样,加之他还骂了赵寅。同龄人的悲情遭遇总能取得共鸣,她悲切地想,如果不是阿爷将他姐弟带回占老二家,他们如今的生活状态恐怕不会比这人好到哪里。
“叔儿,你看这事该如何?”占喜询问道。
“此事你决定。”
占喜看着赵有才,咽了咽口水,她又问赵寅,“寅哥,你说呢。”
赵寅抬颌点她,万事旦凭你做主的理所当然道,“你说。”
问了也是白问,她约莫气昏了头。
“我家之前那三只鸡也是你偷的吧。按市价来,一斤十五文,每只算六斤,你共欠我们……”占喜顿住,半晌复道:“二百七十文。”得亏占老汉教过她怎么量算价钱,不然此番她定要丢人了,“外头做工……”占喜转脸问赵有才,“叔,外头做工的一日多少工钱。”
“壮年一日不过二十文,他……”赵有才上下打量一番,道:“折半吧。”
占喜点头,“算你十文一日,你要帮我家做二十七日工。”语毕,她证求赵有才道:“叔,你看这样成吗?”
“你想好就成。天色不早,赶紧下田。耽搁的时辰,你们给补上来。今日活若做不完,谁都别想歇息。”
“晓得了,叔。”
“哦,爹。”
赵寅头也不回地应话,这厢眸中淬着寒意深凝少年,而后转身,闷头跟上。
少年蓦然被他狠戾的神情慑住,心尖陡然冷了几分。身上钝痛还在,那往下跌的力道,以及周身散发的恐惧,仍记忆犹新,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占喜将他们脸上的微妙尽收眼底,眼前两人越走越远,出言提醒他跟上。少年才反应过来,揉揉身上痛处,一道朝田地走去。
通过交谈,占喜知少年名唤狗子。
乡下孩子生来总有个随意取来的贱名伴你成长,之后才会谨慎地唤回大名。待占喜问他全名,狗子摇头道:“就一个,从小到大,娘就这么唤我的。我又没爹,讲究这个做什么。”
“也好,我弟叫虎子,你叫狗子,听着怪亲切。往后,你自己给自己取个称心的。”
狗子“……”狗跟虎,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你娘身子怎么了,可吃药了?”
“没钱。时好时坏的,我记事起,她就这幅这样。”
“你们住村子哪处啊。”
狗子沉默半晌,随手指了一处,道:“后山有个破窑洞,我同娘就住在那里。”
占喜“……往后别再偷了,没人会有我们这样好说话。换成旁人,不说送官衙,你今日能起身怕是也难。村里定有人认得你,揭去你娘跟前,她还有脸没脸。”
狗子摸摸鼻子,歉然道:“晓得了,我也是没法子,才去偷你家鸡的。”
多了一人,剩下的苗秧不到傍晚就全数种下。占喜落在他们身后,明目张胆地偷懒。道上,陆续有人歇夜归家。
吴婶子也在,她扬声喊占喜,“喜儿,下地做活了。怪不得几日没来婶子家里,可种完了?哟……今日还多了一人,哪里的亲戚?”
“哎……婶子也忙啊。种完了,明日我还去婶子家叨扰。”占喜一想,虎子送她家呢,她人在这,那谁看虎子。遂问道:
“婶儿,虎子可归家了?”
“没呢,你放心,慧娘在家看着。我家小子可稀罕你家虎儿,抱着不撒手。依我看,年前给他定门亲,来年我也好抱孙子。再不用搂着你家乖乖羡慕喽!哈哈哈……”
“喜事儿啊,那我先恭喜婶子了。”
“回头请你来吃酒。”
“那敢情好。”
吴婶子越说心头越喜,当即加快脚步回家。村里没有媒婆,她得找个时间去趟三里外的上水村。十里八乡哪家有适嫁的闺女,那上水村的王媒婆门儿清。
“要备礼,还要备足,显得郑重。”她掰着手指细数要带过去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讨个同她家大儿媳一样娴慧的进门。
“婶子,等等我,我同你一道走去接虎子。”
吴婶子一路自言自语,没注意身后追赶而来的占喜。她刚踏进门,占喜随后来了。
“虎儿……归家了。”
吴婶子想事想得出神,被身后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孩子,走路没声,躲背后吓人呢。”
占喜嘿嘿笑,倒不辩驳,“您现下满脑子的新儿媳,眼里哪还容得下我。”她站在门口以,又朝里喊了声“虎儿……走了,归家了。”
“阿姐……”占虎扭着身子跑进占喜怀里,亲昵地蹭了蹭。
慧娘追着他身后出来,弯唇浅笑,“听你声儿就直往外钻,白待两回,还是同你最亲。”她佯装吃味,拍了拍占虎腰下后臀处。
“今日也麻烦冯家嫂了,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做饭。明日我还来,要向嫂嫂讨教如何行针走线。听婶子说,嫂嫂手上功夫了得,绣品就是送去集上卖,也是紧俏的。明日我来你定不可藏拙,要叫我好好开开眼界。”
“娘帮我吹虚呢,不过下苦功多学了两年罢了。明日你过来,我教你简易的。不说成才,学个制衣纳鞋应是够了。”
“我俩说定了啊,明日吃完朝食我就来。”
“等着你。”
姐弟两人牵手走在村道上,占虎欣喜地同阿姐分享今日趣事,“慧娘嫂嫂教我打络子,那家阿哥老打岔,还把嫂嫂打好的藏在怀里,旁人都没看见,就我瞧着了。啊……他还咬了慧娘嫂嫂的脸。”
占喜怔了片刻,淡笑道:“既你一人看见,就把它当作秘密藏在心里,不要说于旁人听。”
“为何,阿哥也不能说吗?”占虎疑惑道。
占喜屈指在他鼻尖轻轻一刮,严肃道“闲事莫管,少口舌。有些事你自己知道就成,适当的缄口,是对别人最好的尊重和帮助。”
“知道了,阿姐。此事我就说于你一人听,回家阿哥那我也不说。”
“嗯,这才乖。夜食想吃什么菜,阿姐做于你吃。”
“今日炸河鱼真香,明日我同阿哥抓了,阿姐你再做一回。”
“好。”
蝉虫嘶鸣,微风浮动,夹着各家炊升的烟火气,飘向半空。天,渐渐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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