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阿哥,跟欢婶儿家里头的大花长得差不离。大花能卖了钱买吃肉,福生阿哥可不行。娘……他们还有多久来,我肚子都饿了。”
方桂兰最见不得有人说她娘家人坏话,亲儿子也不成。她绷起手指,戳戳占福顺的额头,骂道:“你晓得什么,同你没用的爹一个鬼样,就知道吃,怎不吃死你。哼……没一个省心的,看着就心烦。”
占老二远离战场,也落了埋怨,背地里大着胆子嘀咕两句,面上却不敢争辩一句。
“来了……他们来了。”
占福顺眼尖,看见不远处朝占家来的骡车,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方桂兰恨铁不成刚地瞪了占春杏一眼,咬牙切齿道:“光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起你那两滴猫尿,准备接人去。”
而后,她变脸似的换了一张面,笑意盈盈迎上去,“等了好久,终于盼来了。赶这老些路,快进屋喝口水缓缓。春杏儿……春杏儿,死丫头,跑哪里躲懒去了。”
喊了两声,没叫着人,方桂兰忙跑去灶上,见没人,又冲进里屋。果见占春杏,正拾掇她一头散乱的发。
“发会什么春呢,客来了还不赶去倒茶。”
后脑无缘无故挨了下,好悬没给占春杏磕在桌角。她猛地站起身,瞪了方桂兰一眼,出门去了。
“这死丫头,反了天了,敢拿这眼睛看我。”
屋外,占喜把占老汉扶下车,没等去抱占虎,小家伙一下跳进赵寅怀里,咯咯笑着,赖在他怀里不肯下来。
“乖些,莫闹阿哥。”
占虎身子愈重,挂在臂上坠手。赵寅脚未站定,只跛足将将挨着地,没得叫他撞了个晃神,两人险些一同摔在地上。
“哦。”
踢踢肉胖的小粗腿,占虎撅嘴道:要下来。
“快帮阿姐把车上的东西拎下来。”
话刚落,占老二和方桂兰抢先一步过去,一手拎起一样东西,往家拿。避让着占虎伸来的手,道:“哪里用得着你,小胳膊小腿的,莫弄折了。有我同你二叔来就成,快进屋吧,你春杏阿姐已在备晌午食。”
“嗯。”
赵寅抬抬脚,跨进过木槛的那只又收了回去,转身坐在骡车上,不进门。
“这……姑爷怎不进去?骡车放在外头安全着,全家几双眼盯好了,不会不见的。走……进屋去,稍后陪二叔喝两杯。”
占老二熟络地来搂他肩,被赵寅躲身避开。幸亏挨门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姑爷这性子……好,男人就该一身硬骨,才不会叫人看不起。”
占老二涎着脸,呵呵笑。面上说着恭维话,心里却把他赵家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二叔二婶不用客讨,我们稍歇歇就归家了,不留下用饭。”
倒在桌上的茶,她没碰。直直朝着方桂兰里屋走去,把方才占老二夫妻拿回房中的东西又拎了出来。
一只布包里头,是给占老汉买的两身,春来时穿的薄衫。另一只,是给他买的旱烟斗与烟丝。
“这里是您的,您自己收好。别舍不得用,下次来,我还给您带。好在离得不远,三五不时过来倒也便宜。”
“又给我买的甚,该有的家里都有,你把钱留着,自个儿用。虎儿……”
占喜正准备把要送虎儿去私塾的事同占老汉说,看到身旁几只探究的眼,便止住了话头。
方桂兰没注意她嘴里说什么,吊梢的眉眼,精光四溢,一瞬不瞬地盯着占老汉手里的两只包布。
默了几默,她还是问出了口,“喜儿,这包里的是啥,揭开来给婶子看看。”
占喜不买她的账,糊弄两句,起身朝门外的赵寅走去。
“死丫头,白眼狼。”
眼瞧占老汉把东西拿去屋里,锁上,她的一颗心,也跟着飞扑过去。恨不能当下抢过来,打开来看,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想到房里的酒跟肉,她稍稍释怀。总落到样好,回头切块下来留家,其他全送娘家去。
短短几息,方桂兰把东西去向,分派得明明白白。
门外,赵寅不耐地坐在车架上,拖着占虎两条腿,上一刻朝前推去,下一瞬又往后拉回来。
占虎也乐得同他玩,张着一口糯米牙,笑得前仰后翻。一身簇新的夹袄,磨过板车粗砾边沿,立时拉起几道长长的刮痕。
占喜瞧着心疼,也知情识趣地没当下扰了两人兴致。
“先歇歇,闹得满身汗,回头叫风吹了,要受凉。”
“阿姐,什么时候归?阿爹一个人在,好冷清。正好把阿爷一同叫上,去咱家住几日。”
这个称呼,占喜明里暗里提醒他多回,也不见他长记性改。后来赵有才发了话,占虎就这么随着占喜喊了两日,硬生生听顺了耳。
“这我可做不了主,要回去问过爹。爹答应了,我们再来接阿爷过去。还有,阿姐同你说的事可记得了?”
“嗯,记得。过几日,虎儿就要去镇上的学堂,识字做学问。”
“记得就好,入了学,行事就该稳重,再不可像今日这般毛毛躁躁。方才人多,阿姐没说你。你下车时,险些撞倒了阿哥。阿哥身子与常人有异,禁不住你横冲直撞的乱蹦乱跳。”
“哦,虎儿记得了。”
小脑袋如霜打的茄子,蓦地焉儿垂下来。
赵寅揉揉他粗短的颈子,往身前扒了几下。
“我无妨,虎儿高兴。”
占喜投去抹安抚的笑,却忽略了赵寅眼里的落寞。
‘与常人有异’这几个字,占喜从来没当赵寅的面,说得这样直白过。他也晓得自己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大多碍于赵有才的行事作风,只敢背地里说上几句,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着他面戏耍嘲弄的人,他还没遇见过。
如今,听占喜与占虎明目张胆地说开,他心里突觉不是滋味,下意识地藏起那只不便的跛脚,顿时坐立不安。
占喜察觉他的异样,喊了几声,也未得到回应。
高大壮硕的身子,轻轻弯起半道弧度,挡住顶上撒下来的温热光线。空旷寂寥的背影,越显孤傲萧索。
占喜心头倏然一软,渐渐荡开道道酸涩,涟漪圈滚着热烫汹涌的情宜,缓缓趟过心尖处,久久挥之不去。
“是哪里不舒服吗?将才还好好的。”
赵寅抬眸,温润的清波流转,眶底簇拥着点点腥红。只见一双绯唇抿得紧紧的,而后,恹恹地吐出一句,“我要归家。”
占喜怔愣,半晌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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