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挥洒淡淡光晕,笼着三道迫切归家的心。
占喜坐在车上,看天边云卷云舒。
赵寅臊眉搭眼的模样,一路持续到家。进了院子,他懒懒抛下缰绳,头也不回地扎进新屋。
突然而至的冷寞,看得占喜莫名其妙。她转头求问同样一脸茫然的占虎,后者摇头,只道不知。
“你同阿哥玩在一快儿,就没发现他有任何不妥之处?”
“阿姐说的何意,阿哥怎的了?”
“没……无甚事。”
占喜不觉好笑,想来她是昏了头,病急乱投医。去问个不知事的小子,他能懂得什么。
“无妨。走,帮阿姐把骡车赶去后院,喂两把菜叶它吃。”
“哦。”
院里圈围的菜地,由秋时的葱翠,换上冬日的萧索。半干不脆的菜梆子,叫寒霜侵袭了个透彻,怏怏地垂在泥地上。
占喜拿来镰刀,割了几把,一洒一扬,先扔了大捧进窝棚。而后,才挑着稍鲜嫩的,拿去给大骡吃。
别瞧它肥头厚耳,一幅蠢相。嘴巴尽挑剔,烂的不吃,发黄的不吃,不脆不甜的只闻个味,便撇撇嘴,把菜踢在脚下踏烂。
家里几人,只挑着她来欺。其他几人,喂什么它吃什么。哪里还有在占喜面前,那般惺惺作态的倔性。此番模样,常常弄得占喜哭笑不得。
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已过。赵有才连着几日入林,沿着山林周边,置几个小陷阱,每两日,也能得几样小物,给家里众人添些新口味。
刚过晌午,村里的人,大半已用过饭。或在家,或集在村子某处说闲。
占喜瞅眼天色,开始准备午食。
寒风凛冽的天,喝口热烫的,最是舒爽。
灶间挂着岁前腌制的腊猪肉,切下一块小,就着地里的蒜苗清炒,再煮上一锅菜叶面片汤。
面粉去了大半,只剩个底。占喜将它全部挖出,加水和上。水沸下面片,摘几把菜叶,切碎搅散。趁着灶膛火炭还盛的功夫,占喜把腊肉洗净切片。
一把蒜苗,小撮辣椒,翻炒几下,菜熟出锅。
赵寅缩在房里,灶间这大动静,也没能将他引出来,占喜料他心里定然有大事。
去院后喊了占虎,两人相携进屋,看他终究因何不快。
新屋的红绸,占喜第二日就撤了下来,换上简约的素色帷帐。艳色的大红被面中,绛色的槐硕身形,显然易见。
只见,赵寅独身歪靠在软枕上,面朝下方掩在被下间。眉眼的神情,占喜窥探不得分毫。
“寅哥……寅哥,可吃晌午饭了,快些起身吧。我做了炒腊肉和面片儿汤。热乎乎的,起来喝两碗再睡。寅哥……”
赵寅一动未动,似已睡熟。
“寅哥?”
“阿姐莫吵阿哥,他睡着了。我们自去用饭吧,回头给他留些便好。”
占虎拉拉占喜的手,把她扯下床,神情中难得的严肃,竟是真要任其歇息。
“这样?家中面粉用完了,阿姐煮的可不多,等会儿都该吃完了。寅哥不用,我们自个儿去吧。爹也该回来了,正好开饭。”
两人佯装离去,脚步愈远。赵寅半抬起身子,瞄了几眼。随着身影渐散,他急切地自被间一跃而起,趿鞋追了过去。边跑,嘴里边嚷,“给留些,莫吃完了,我腹中也饿。”
“阿哥……来。”占虎拍拍旁边空座,把桌上满满一海碗面片儿汤推过去,“阿哥快吃,不烫口。”
“嗯。”
赵寅坐下,顺着碗沿吸溜了一大口,又夹起大块炒腊肉塞进嘴里,至此,面上寒霜才褪去些。
“锅里还有,慢着吃。”给两人布了两筷子菜,占喜抻着脖子,朝门外看几眼,“这晚了,爹怎还不归家用饭。”
“早间出门,阿爹带了几块馍饼,怕是要在外头用了。”
虎儿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放进嘴里,辛辣的香气,激得他立进闭起眼,过好半晌才睁开,直嘶着气,找水涮味儿。
待嘴里味道淡去,他又夹起小块入口咂嘴。几次三番下来,把原本淡薄的唇色,刺得绯红。
赵寅借着碗沿遮挡,趁空觑她几眼,皆被占喜精准地捕捉住。等他侧头与之对视,他又快速避开。
瞧赵寅欲探非探的神情,占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惹得他面上顿时火烧火燎的难受。
“我……我吃饱了,出去寻寻爹。”
“诶……你往哪去?可晓得爹在何处?”
占喜忙追出门,想喊住他。赵寅似铁了心般不管不顾,仗着身高腿长,几个跨步,便将两人距离拉开,把占喜纤弱娇小的身影,远远甩在后头。
决然的架式,气得占喜站在原地捶胸顿足,直骂:“个憨子。”末了,见那风风火火,一往无前的背影,又不放心地喊:“当心些,莫跑远了。”
“晓得了。”
有风来,裹着前方浅浅的应答,闷闷地,近乎压抑的愁绪。
占喜归家,就着桌上占虎吃剩的小半碗,又添了半勺热烫的和在一起,几口喝尽。
“虎儿,帮阿姐把碗端去灶上。趁天好,阿姐把床上褥子拿出来晒晒,赶赶灰。”
“好,阿姐去忙,这里放心交于我。”
“收拾了扔锅里就成。”
“晓得了。”
占虎迈着短腿,爬下宽凳,把三只碗,摞成一叠,晃晃悠悠地抱去灶间。
洗锅涮碗,对占虎这个七岁上的小子不算难事。况往常在占老二也是做惯了的,实没必要等着占喜来。
锅里温着热水,有些烫手,小家伙欠着身子,去够缸里的水。人影罩来,缸里瞬时漆黑一片,占虎身子越倾越斜。哪知里头只留浅浅一层水迹,将将挨着底部。占虎用力过猛,头脚颠倒,“咕咚”一声,翻身滚了进去。
“呜呜呜……”
长串的哭喊,惊动了院里的占喜。她慌忙放下手中被褥,朝着声源进发。
“虎儿……虎儿……怎的了?”
占喜围着灶间转了一圈,光闻声,不见人。
“阿姐……快拉我上去。”
惨淡的泣声,自缸中传来。占喜探身过去,果见小小的人影儿半副身子浸湿了,正坐在水里哭哭唧唧地仰面求救。
“这是怎么弄的,快……把手给阿姐。”
“呜……阿姐……”
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双臂,占喜吃力地将他提了出来。也不管身上是否湿透,把人拥进怀里安慰。
“莫哭,你先脱了衣裳钻被子里,阿姐去烧些水来,给你泡个热汤捂捂。”
“哦。”
占虎嗅嗅鼻间淌下的清涕,歪在占喜肩头,无声抽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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