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喜一步一跛地跑回家,正赶上占虎睡醒在屋里拍门叫喊。她忙过去把锁打开,将将推开半扇,迎面闪身冲来软软一团,泪涕满面横流的小家伙。
“呜……阿姐……你去了何处。我喊半天,你都没应。”
“虎儿,对不住,阿姐有事着急出门,见你没醒,不得已才锁了门,将你关在家里。”占喜回身看了院内一圈,问他道:“阿爹跟阿哥可有归家。”
占虎摇头,“我不知。”
“来,跟阿姐进灶间净个面。”
肥润的几节指尖,悄然揪住占喜衣袖,紧紧挨在她身边。像是怕她下一刻,又无缘无故跑了似的。
大门仍是占喜出去时一样,半掩着。占喜心里不觉悲怆,满心期待落了空。眼瞧天穹渐暗,村正家这趟势在必行。
自入了冬,只要占喜在家, 炉上热水总不间断。倒了些凉的和着,浸着巾帕给占虎抹脸净手。
“阿姐有事同你讲。”
“何事?”
占虎歪侧着脑袋,问得一派真诚。
“天快黑了,阿哥跟爹进了林子还未归家,我不放心。稍等会儿便去请村正,集上村里人帮忙一道找找,你乖顺些,待在村正家里。找着阿哥他们,阿姐就去接你归家。”
“哦。”
占虎一向听占喜的话,尽管再不愿,他也不想在占喜面前,表现出任何落寞与不舍。
“此事急切,阿姐实难两头兼顾。往后……往后定再不扔下你,独留你一个在家。”
“阿姐说的话,我自信。快去寻阿哥跟阿爹去吧,夜深了,林子里多有凶兽出没,可吓人。”
其间恐惧,占虎深有体会。他一边催促占喜寻人,一边把占喜往外拉。
“好。”
两人抬脚朝村正家里奔去,刚出院门,叫方才一同帮着寻人的几位阻了路。他们拦住占喜,在她疑惑地目光中解释道:“栓子已经去村正家中,召集人去了。你此去也是空跑一回,不如在家等着。”
“多谢。只虎儿,我得送去村正家,托付汪家阿嫂帮我看顾看顾。留他一人在家,我总是不放心的。”
那汉子道:“我家离得不远,抬抬脚的功夫就能到。你若放心,送了我家去。我家中还有两个小子能陪着玩,不至于落寞。”
此人,占喜有印象,之前去田间做农活,道上遇着,招呼过两回。一家人看着顶和气,如此,占喜倒也放心。
她回身进屋,包了两份占虎平日爱用的糕点果脯,一包塞去男子手中,一包自个儿拿在手里,感激道:“岁前买的零嘴,给家中两个阿弟吃着玩儿。我家虎儿顶乖顺,只要给个糕饼,能安稳不少时候。”
男子窘然,家中只他一个劳力,甚少有去镇少的机会,更莫说花大价钱给小子买零嘴吃食。今次,他算是帮了占喜大忙,推拒一回,就微红着面收了下来。
“多大个事,不必放在心上。走……我领你去。我娘和我媳妇脾性和善,最是喜你家虎儿这样圆润讨巧的小子。人在我家里待着,你尽管放心。”
“自是放心的,多谢阿哥帮忙。”
“莫说再说客气话,我们紧着走,好早些出发寻人。”
“嗯。”
男子姓杨。此姓乃杨树沟大姓。村里至少一大半,都是杨姓的。
他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妇和一个面容柔和的三十多岁妇人并两个吵闹的小子。
“娘,这是寅哥家的媳妇。他突然……家里有些事,把这小娃独留家中不放心,我索性把人带来家里,你们帮着照看照看。来……”男子把怀里的零嘴塞进妇人手里,“这是喜儿妹子给柱儿,全儿带的吃食。你挑出几样,给娘他们解解馋。我们就要走,这小子就交给你了。”
“阿嫂,劳你多多费心了。”
占喜诚然道谢。
妇人把占虎拉到面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笑嘻嘻地道:“放心,你瞧我家那俩小子,皮实得很,保管替你照看周到。”
“谢谢阿嫂,我再同我阿弟说两句话。”
占喜伸手拥住,孤伶伶地站在堂前的寂寥身形,“虎儿在这里等着阿姐。”她轻缓地吐出口中压抑许久的浊息,下定决心道:“不管找没找着,天夜了阿姐就归家。”
“阿姐去吧,虎儿能照顾自己,你莫忧心我。”
占虎同样回以禁锢般的拥抱,眷恋汲取分离前的温暖。
“好,你果真长大了。阿姐走了,再拖延下去,阿哥他们就多几分危险。”
猛地松开怀中微颤的身子,占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占虎死死抿紧唇,生怕稍有松懈,就会放任自己哭喊着追出门去。
“若我们归家晚了,别扣着食,也分他一口。这样的小家伙,吃不下几口就能饱。”
男子叮嘱一番,也跟随占喜出门去了。
家中几个看得一头雾水,连声追问,待跑去门外,哪里还见两个人的身形。
“奇怪……究竟何事,这样急,抬脚的功夫人不见了。”
妇人嘀咕嘀咕归了家,此时,院中早已闹成一团。
只见,两个半大小子。一个瞧着比占虎大了三四岁,另一个,与占虎差不多。着一身旧色灰淡的厚袄子,正围在老妇身边,蹦跳起抢夺她手里的油纸包。
“阿奶……给我看看,里头有甚好吃的。”
还没够着边边角角,便被老妇一掌拍了回来,虎脸笑骂道:“瞧瞧那家小子,哪有你们欢实。老老实实的坐好,我分两块于你们吃。”
老妇面皮松松垮垮地耷在脸上,瞪起眼来,果有几分吓人。小子们当即不再闹腾,乖乖地站在原地,等待老妇发糕饼。
占虎看着占喜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身后有人唤他。
“你……来,给你糕吃。”
占虎摸摸手里的同色纸包,摇摇头道:“阿奶吃,虎儿自个儿有。”
一声‘阿奶’,喊得老妇心花怒放,立时将两个亲孙抛去脑后,一把扯过占虎,揽在怀里,爱不释手地揉弄他圆润的面庞。
“当真乖顺,一眼瞧着便欢喜。来……同我去凳上坐坐,门口尽是冷风,当心着了凉。”
“哦。”
如不是有人拉他一把,他定然一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占喜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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