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一家人,也得以心换心啊!容与一个人在京中过年,又是头一回在咱们家过年,可不得好好用点儿心吗?”高氏一口一个“容与”倒是喊得格外亲热和自然。
“你不是与他用过两回饭了吗?可有瞧出他有什么爱吃的,或是忌口?”
明漪正在走神时,骤然听得高氏问到自己头上,怔了怔,见高氏微微眯着眼盯着自己,明漪有预感,她若答个不知的话,说不得会她阿娘数落一番,说她不用心……虽然,阿娘,你不也与他吃过一回饭吗?你怎么也不知他的喜好?
腹诽归腹诽,明漪面上却是做出一脸认真的思索,“薛大都督好像不怎么挑,比较爱荤食,我估摸着按着西北的口味做些肉食就行,咱们家的酱牛肉也不错。另外……他爱酒!”
高氏听着脸上果然现出满意的神色,“果真是用心了。酒不成问题,你阿爹酒窖里多着呢。我这就去多搬些来,按着西北的口味,要烈点儿的。”言罢,高氏兴冲冲走了。
看来,阿爹的宝贝藏品又要遭劫了,还是拜他的“贤婿”所赐。明漪低低笑了起来,很好奇,待薛大都督来时,她爹会怎么招待他?
这回回望京,薛凛说是怕聒噪,许宥和薛泰一个没带,只点了几名近卫随行。
“都督,北关来了消息,先生已平安回返,请您放心。”这一日午后,杨礼便是挟了消息来回禀。
薛凛昨日回来时特意问起,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是因为身在望京,有些人与事总能勾得他记起师父,此时听得这话,总算是放了心。“知道了!”
明漪之前整修宅子时,想着薛凛是武将,便也依着济阳王府的样子,在府里弄了个演武场,倒是甚合薛凛心意。
他刚从演武场回来,身上汗津津的,一边低头解着腕上护臂,一边道,“过会儿随我出府一趟。”
若换了许宥和薛泰,说不得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怎么也要问问做什么去,可杨礼却不过只有一个字“是”,其它半句多余的没有。
薛凛很是满意,越发觉得带他,没有带那两个是再正确不过了。
待得简单梳洗了一番,两人一前一后出得门来,刚刚跨上马背,就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薛大都督!”
薛凛扭头,看着下了马车,朝着自己走来的魏玄知,眉梢微提。
薛凛朝着对方拱手,神色淡淡,“魏三公子!”
“昨日巧遇却未能一道喝酒,魏某深觉有憾,是以今日特意来拜访。”魏玄知说罢,才后知后觉,“看来今日又是来得不巧,薛大都督有事外出?”
“嗯,确实太不巧。”薛凛面无表情,语调亦是沉沉。
魏玄知没料到他居然这般不留情面,面色微微一变。却也不过一瞬,已经收敛神色,抬手朝后招了招,他两个随从从马车上搬下好些锦盒来,“这年节上,自是不能空着手出门,这些薄礼,还请薛大都督笑纳!”
薛凛看了看一脸笑的魏玄知,到底没有太过不近人情,向后轻瞥一眼,杨礼立刻会意地抱了抱拳,便将那些锦盒接了,让人带进了府中。
“我要出门,便不请魏三公子进去坐了。”薛凛淡声道。
“看来薛大都督有急事在身?”魏玄知问。
“也算吧!”薛凛垂眸看着手中马缰。
“不知薛大都督要往何处去?咱们说不得能同路一段?”魏玄知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他本就长得精巧,一笑间温软无害,让人生不出半点儿排斥。
薛凛却一时没有言语,只是目光灼灼,将他紧紧盯着,眼底毫不掩藏的锐利和审视。
魏玄知被看得笑容有些绷不住了,薛凛却是扯了扯嘴角,似轻笑了一下,“我要往昌玉街去,魏三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那便一道走一段吧!”
“不介意不介意,我对薛大都督仰慕已久,能够与您多说两句也是好的。”魏玄知笑得甚是开怀,朝着身后的随从招手,“去,将我的马牵来!”
“是!”那随从应了一声,转头牵来一匹栗色马。
魏玄知姿态略显僵硬地爬上马背。
薛凛挑了挑眉,“原来魏三公子会骑马呀!”
魏玄知坐在马背上,轻吁一口气,笑得有些腼腆,“我自幼身子弱,可也与其他兄弟一般由师傅授课,这马是会骑的,却也只是会骑而已。”
薛凛没有打马快走,只是信马由缰,魏玄知跟在他身边,倒还能跟上,慢慢放松了些,“薛大都督去昌玉街是去置办年货?”
“并非!”薛凛言简意赅。
“也是。薛大都督一人在京中,想必与我一般,也是受了陛下邀请,在宫中过年吧?”
“并非!”薛凛仍是这两个字,事实上,今早崇宁帝确实宣他入宫,说起此事,不过听他说起济阳王府邀他守岁之后,便作罢了,还很是高兴。
魏玄知微愕,片刻后,好似想通了什么,笑起道,“我明白了!看来,薛大都督此去昌玉街是为了买些礼物,好去拜访岳家?没想到啊……薛大都督与云安郡主虽是陛下赐婚,看着倒还感情甚好。那日在宫中时便是,昨日……也是。”
薛凛没有应声,看似默认了。
魏玄知目下轻闪,赞道,“薛大都督能娶到中意之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薛凛看他一眼,还是没有搭话。
“薛大都督不愿在外人面前提云安郡主半字,看来果真是看重。”魏玄知又是笑着道。
“薛大都督放心,我没有对云安郡主不敬之意,只是既然说到这里,有一事想要请教薛大都督。”魏玄知语带迟疑,见薛凛没有出声拒绝的意思,他才踌躇着开口道,“昨日与云安郡主在一处的那位姑娘……可是长宁郡主?”
薛凛手中马缰蓦地紧挽,勒停了马儿,一双眼睛里锐芒隐隐,盯向魏玄知。
后者微怔,忙道,“我只是听说两位郡主交好,又见那姑娘颊上有伤,想起进望京前听到了传闻,胡乱猜的……”
“魏三公子!”薛凛沉声打断他,“背后妄议闺中女子,可非君子所为!”
魏玄知一愕,似有些懊恼地红了脸,垂下头道,“是!在下唐突了……”
“前面就是昌玉街了。”薛凛仍是沉着嗓音。
魏玄知抬起头,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薛凛,嘴唇翕张片刻,终究是道,“那……在下先告辞了。”
“魏三公子自便!”薛凛不咸不淡的模样,与昨夜一般无二。
魏玄知登觉再没脸待着了,却仍是礼数周到地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告辞”,这才带着人转身而去。
看着魏玄知的背影,薛凛的眼神却是寸寸冷沉下来。
杨礼轻声嘟囔道,“这位魏三公子到底是干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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