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黎说得轻松,我却不信他会这么善解人意。
不久前在承恩寺,他还一点面子不给意王爷呢,现在又怎么会为了取悦意王不顾手伤呢?
范黎说话的时候,我只直直瞅着他看,他被我看得不自在了,侧过了身子,说:“我这人不爱欠别人人情,虽是凑了巧派你来侍奉我,但若不是意王提议要派个丫鬟给我,咱们也就不能这么站着说话儿了,你看,因为他一句话,我多了个妹子,那我不得投桃报李?再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拉个弓取乐而已,这点儿小伤算不了什么。”
“范大哥……”
他是真把我当作了亲妹子,而非随口一说。
他言语中的爱护令我大为感动,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遂又觉得范大哥情谊赤诚,自然流露,若我再刻意相谢反倒是生分了,便笑道:“在外面待了一上午,日头打着,定该口渴了,快尝尝我做的清凉饮子。”
范黎坐下喝了半碗,道:“嗯,还是你做的好,回味甘甜,也是巧了,今儿在意王府上也喝了这饮子,只是草药味道重了些。”
我思忖了下,道:“想来是王爷的贴身丫鬟香桂的心思,她是意王妃的人,强将手下无弱兵,徐氏待意王有情有心,我们小姐实是不及人家。”
这是自上回在客栈被范黎用剑吓唬过后,我第一次提及曹英珊。
看范黎没什么反应,只端着碗饮茶,我便一鼓作气道:“范大哥,其实这回我来塞外,是我们小姐的意思……”
“咚!”的一声,我吓了一跳,怔怔看着范黎将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站起身背对着我在屋内踱起了步。
我心里七上八下,暗暗生悔,怎的又犯了忌讳惹得他生气?
他踱了会儿步,复又转身回来,在我面前站定。
我抿唇垂着眼,只望着他腰际的革带,上面垂着的绿色香囊流苏乱了,有几根与玉佩绞在了一起……
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去理开了,就听头顶冷哼一声,道:“要我说你什么好?说你聪明吧,有时候又固执得紧。”
我抬头仰视着他,点着头等着他教训。
他的眼睛凝视着我的眼睛,说:“我从未对她生过男女之情,我从未喜欢过她。”
他嗓音忽然低沉起来,眼眸里如夜里深幽的湖水,看上几眼我便不敢与之对视,我掉转脸去,心里怦怦直跳。
耳边却又听见他温声说:“你也别害怕,这回我不骂你,只是往后莫要提此事了。意王虽无半分豪强男儿之色,胸无大志,但品位不俗,雅擅书画,称得上雅士。”
“嗯。”我垂着目点着头,“范大哥教训得极是。”
“我什么时候教训你了?”他道。
我笑道:“您没训话,是我自个儿训诫自个儿。”
傍晚时分,一个守门的侍卫过来传话。
风见出去问是何事,回来时一脸严肃,先看了我一眼,方低声说:“公子,意王府来人了,还来了一个丫鬟。”
范黎疑惑道:“来个丫鬟做什么?可是意王赏了什么东西?”
“那丫鬟倒是拎着一个包袱,但看样子不像是送什么,像是她自己的东西。”
我脑中念头飞转,脱口道:“莫非又派了人来侍奉?”
范黎蹙着眉,沉吟片刻,道:“走,去看看。”
宅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文锦低着头站在马车旁边。
范黎一出来,她与竹青及几个侍从皆跪地行礼。
范黎让他们起身后,竹青恭声道:“侍奉我家王爷笔墨的小厮从马上摔下来,伺候不成了,王爷身边离不了侍奉笔墨的人,就来叫多儿姑娘回去,王爷说文锦姑娘也是个精细的丫头,不比多儿姑娘差,特送来叫将军使唤呢。”
范黎没有作声,一时静寂,默了会儿,范黎方沉声道:“劳意王爷费心了,范某,在此谢过,风见,领着进屋喝茶。”
我的房间在范黎的旁边。
才来两日,我尚未适应床席便要走了。
来时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归置妥当。
窗下案边放着一盆兰花,还是范黎叫人搬我屋里的,我看着那娇艳欲滴的紫色花瓣,心中生出许多不舍。
还以为会有几日轻松时光,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叹了声,挨着案几坐下。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我忙站起身,见是范黎,复又默默坐下。
他径直走过来坐下,看了我一会儿,说:“我也没料到这么突然,还以为能教会你骑马呢。”
我轻轻点着头:“嗯,往后再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不过文锦性子稳重,做事细致,意王爷倒没随意搪塞。”
“你不愿意回去?”
“我们做奴才的,哪能凭自己意愿行事?但说心里话,我还真想在你这里过几天自在日子。”
范黎伸手将挡在我们之间的兰花拨到一旁,道:“我若是向意王讨你,那须是收你为妾室,不然平白无故讨一个丫鬟,不仅意王那里说不通,就连你家小姐那里都过不去,卷云,你可愿意?”
我惊愕看向他,他的神情凝重,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是在下定决心要欠下意王爷一笔人情债么?
还是因不忍我身在奴籍,试图将我庇护在他的势力之下?
我猛然站起身,屈膝行礼道:“范大哥待卷云情谊,卷云没齿难忘,只是为着卷云让你授人以柄,卷云宁愿继续留在王府。”
“你为何总不愿意?你不是不愿为奴为婢么?”范黎也站起身。
我冷静了些,方道:“你又为何要纳我为妾?为着我聪明能干、长得不错,会照料人?还是为帮我脱了奴籍?”
他久久不语。
就在我要去拎包袱走开时,他才没好气地说:“你说的这些原因,都有,怎么?这就是你不愿意的原因?”
我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抬头望着他,说:“范大哥,既然你问了,那我今日便告诉你,我虽没入贱籍,但此生也不做人妾室,更不会为了生活种种难处而去嫁人,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我从脖子里解下我贴身戴着的小金锁,塞到他手里,微笑道:“范大哥,这是我娘在我出生那年,去庙里求的,是大师开过光的,灵验得紧,戴着能辟邪化险,你出入战场,九死一生,卷云没别的愿望,只愿它护范大哥你平安无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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