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记》,共四十四出。
讲的是前朝有一个游侠,名叫淳于棼,因饮酒误事被罢职,闲居扬州城外。
家中庭前有一古槐树,淳常与友人在树下纵饮。
一日,烂醉后,忽听车铃响,来了一辆牦牛车接他到了“大槐安国”,遂被选做驸马。
淳携公主前往南柯郡做了郡守,上任二十载,生育二男二女。
因南柯天气炎热,公主惧热,身体又不好,淳为她在离郡偏远的江畔造了一个避暑瑶台。
另有一个檀萝国,檀萝国四太子垂涎槐安国公主美貌,听闻公主远在瑶台,便率兵攻打,檀萝国四太子逼迫公主上城墙答话,公主不得不扶病上城墙,被四太子羞辱一番,并射中头盔上的金凤钗。
危急之时,淳于棼带兵赶到,杀退贼兵,将公主接回南柯。
不久,右丞相向国王进谗言,招淳还朝,升为左丞相,淳还朝途中,公主病逝。
妻死后,淳又在朝中屡遭人嫉恨,苦闷之余,不再谨慎自律,终日放纵无度,与众女日夜交欢。朝中同僚再进谗言,声称槐安国将有一场大灾害,凶兆应在驸马淳身上。
淳被罢职,令其回故里,一朝荣耀尽失,牛车又载淳出了洞穴。
戏演到此处,只听楼下一小生高呼:“淳于棼,快醒来——”
正逢孟先生提前剧透,意王听罢,轻笑一声,道:“果然是南柯一梦。”
孟先生道:“所以老朽说这戏王爷不听也罢,那槐安国乃淳于棼家中庭前古槐树下的蝼蚁洞穴,而其中人物不过蝼蚁所化,而王爷乃人中龙凤,自当上青天揽明月,如何能散发弄舟呢?”
不知这位孟先生是何人,言语间仿佛想唤起意王的上进之心。
可是意王还要怎么勤进呢?他虽然会骑马,却不会打仗,刚到这里时他生怕遇见鞑靼骑兵,连城都不敢出,筹粮、修塞桓,他也出不上什么力,他也就是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做一个闲散王爷也是够了。
这时楼下戏唱到一场大雨,冲垮了槐树下的蝼蚁洞穴,意王也顾不上跟孟先生叙话,忙探出身子去看。
那孟先生从坐下便滔滔不绝,此时才端起酒杯喝上一口,拿起箸夹菜吃。
刚吃一口,忽听意王大喊一声:“郭大人快来救我!此处有瑾王刺客!”
孟先生手中的筷箸“当啷”掉落,惊地连忙爬起来,一脸震惊地指着意王:“老夫看错了你!”
他起身时带翻了几案,满桌酒菜洒了一地,我也连忙站起身,又惊又疑地站在意王身前,但被仲茗一把拉至他身后。
孟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一身老学究的气派,我实在看不出他哪点儿像刺客,更别提是瑾王派来的了。
瑾王势力在湖广地带,自应宣宗继承大统,瑾王便叛出大应,自立为王。
若真是瑾王派来的刺客,怎么只派一个老学者呢?而且是这般明目张胆与意王见面?
不容我多想,门外已传来打斗声。
虽有意王的侍卫拦着,但还是冲进来几个穿着便衣的男子,手中握着剑。
原来外面那些看起来跟普通顾客无异的人,都是他们的人。
我心跳如鼓,惊恐地望着那几个人。
我还没见过真正的刺客,但我过去总听说书先生讲起江湖奇事,说那些专门刺杀别人的人,剑快如闪电,眨眼间就能取人首级。
而且他们不比劫匪强盗,他们只取命,不要财。
因意王听戏时不愿那么多人跟着,雅间里只有我和仲茗。
仲茗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挡在前面,而我站在身后。
方才我只顾着留意那位孟先生,这时忽然想起要护主,慌忙转过身去,展开双臂挡在意王身前,又觉得不妥,忙抓起案上剔肉的刀子来。
但那些冲进来的刺客,只是护着孟先生往外面撤,好像并不愿劫持或伤害意王。
那孟先生嘴里还道:“志不同,仁义在,六皇子何至于此?”
他们刚走出雅间,宣府总兵郭大人带来的人已经冲上了二楼,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时间,刀剑乱舞,鲜血直溅。
因屏风挡着,也不知道外面死伤如何,反正从门口是不好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意王,仲茗正扶他起来,意王兴许是吓坏了,神情极严肃,紧抿着唇,脸色愈加苍白。
栏杆旁垂着长长的帷幔,我对仲茗说:“斩断几条帷幔,从二楼攀下去!”
不等他回应,我就快步走到栏杆旁,探出头往下看看到底有多高。
就在我在心里盘算时,就见三个穿蓝绸戏服的小生,从戏台上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又斜踩着楼梯扶手,借势直朝我们而来。
确切地说,是朝意王而来。
我一把推开背对他们的意王,眼睁睁看着一把剑刺来。
剑身如一道冰刃,明晃晃的映着光,握剑之人雪白一张脸,双眼四周涂满桃红胭脂,一双吊梢目,浓黑眉毛入鬓,如一张画般愈来愈近,就在我能看清那刺客黑色眼珠时,手臂被人用力钳住,身体被拖着趔趄了几步。
我站稳后才看清是意王拽开了我,而他却冲到了我方才站的位置,他的左胸前插着一把剑,还扭着头望着我。
我一时连呼吸都不能了,只震惊地望着他,望着穿透他胸膛的那把剑。
“保护王爷!”
仲茗大喊一声,惊醒了我。
他一脚踢开刺中王爷的刺客,又与另两个刺客打到了一起。
我来不及想仲茗怎么也会武功,连忙扶着意王,他身上的紫色长袍半边都成了黑色,伤口处还在涌出血来。
我又急又怕,拿出帕子去捂,但根本捂不住,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指缝中流出来,我惶然地让他靠在我怀里,艰难开口说:“王爷,你坚持住……你一定能坚持住。”
他抬起眼,看着我,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因他是仰靠在我怀里,我以为是我眼花恍惚了,他这个时候怎么能笑的出来。
果然,再看去,他忽然喷出一口血来,那血在他白净的脸上甚是触目,我不由惊喊了声:“意王爷!”转头哭着朝外大声喊道,“王爷遇刺,快传大夫!”
外面有人跑进来,一看意王的情形,便纷纷喊着:“速传大夫来!”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都是我们的人,我知道那些刺客被制服了,可这又如何,意王已经遇刺了,他伤得这么重,比上回伤在腹部还要严重。
刺客在刹那间的变化中仍是剑法精准,直直刺在心脏的位置,我一想到若是意王爷被刺穿了心脏,就活不成了,眼泪便不住地流。
不知过了多久,大夫急匆匆来了。
仲茗从我怀里接过意王。
屋里除了侍卫,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
酒楼老板吩咐人带我去换衣裳。
我一低头看见自己竟然从上到下都是血,双手也是血,三伏天竟是一阵阵发冷,我浑身哆嗦着跟着小丫鬟去换衣裳,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等我换了衣裳出来,汤公公、巡抚大人,还有蒋公子,都来了,又请来几个名医,陆陆续续还有大夫赶过来。
最开始来的大夫从雅间里出来,对汤公公说:“王爷被刺中了心脏……剑尚且不敢拔,可就算……就算不拔,只怕也……也……”
汤寿低头叹了声,在场的人皆是一脸肃穆。
我忍不住对那大夫哽声道:“王爷一向坚强,大夫定要救他,你是医者,怎能先放弃?”
那大夫只是摇了摇头。
汤寿侧了侧脸,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速派人进京禀明皇上。”
小太监应了声要退下,汤寿又转过身道:“也去意王府通传一声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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