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浑身脏污的小宫女跪匍过来,颤声哭道:
“皇……上明鉴,奴婢冤枉啊,翊坤宫走水,原是因娘娘在室内祭拜家人,娘娘还饮了酒,身边又没人伺候,就、就烧了起来,但娘娘说是奴婢引的火,要打死奴婢,请皇上为奴婢做主。”
梁献意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小宫女。
我站在他一侧,瞧见他眸光沉静冷漠,仿佛心思不知落到了何处,便心中不安地想:方才提起曹英珊,他并未表现出异样,可见他还不知曹英珊曾偷出宫见过我,还没来得及庆幸,竟又出这档子事,曹家除了君磊兄,不曾听说再有仙逝者,那必是祭拜君磊兄了,宫里原本就严谨私自祭祀,所祭之人又是宫里的忌讳,不知梁献意会如何处置曹英珊?
念及,我不禁担忧起来,唤了声:“皇上。”
梁献意仍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良久不语。
我惴惴不安,喃声道:“和妃……”
梁献意终于开口,淡淡说:“主子出事,必是奴才不尽心,来人,把这背信弃主的东西拖下去!”
一旁的杜公公朝外一招手,就进来两个小太监,押着那小宫女拖了下去。
那小宫女被拖走时,仍哭喊着:“皇上,奴才是冤枉的,皇上……”
梁献意略抬了抬手,杜公公心领神会,使眼色命屋里的宫人都下去了。
富丽堂皇的坤宁宫,恢复了寂静。
梁献意缓缓转过身来,忽然微微一笑:“我竟忘了,今日是他的忌日,你又饮了多少酒?今日你来,我便信了你对君磊无他念……没想到竟是如此,怨不得你恼怒于我,不惜与我翻脸,原是你在回护他。”
我万万没想到他此时会提起我饮酒之故,更不知今日是曹君磊忌日,心下惶惑莫名,涌起无数个念头来,唯有道:“我是饮了桂花酿,却不是为着他的忌日。”
他只静静望着我,目光波澜不兴,声音透着无可抑制的郁倦:“朕乏了,你下去吧。”
他挺拔端正站在那里,样子镇定自若,他批阅奏折时亦是这样的神情,疏离又静肃。
我怔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过是今日饮了酒,你又何必什么都牵扯到一起……”
“朕说了,朕乏了。”他忽然开口打断我。
我愕然地望着他,他不再看我,目光淡然瞧着那鎏金错印的黄铜烛台。
我垂了垂眸,胸中愤懑难当,深吸了几口气,依礼规规矩矩对他行了个礼,起身后无声无息离开了。
守在门外面的杜公公见我出来,忙过来殷勤问道:“主子这是要去哪儿?奴才吩咐人预备轿撵。”
我茫然看着斗檐飞角上方的天空,一阵冷风吹来,我的酒也醒了,神智一片澄明,因此更觉苦闷压抑,低声说:“不必了,我想走走。”
文锦扶着我默不作声往前走,并没问我与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文锦就是这点儿好,她为人处事最是有分寸,总是默默守在一旁,与她相处时没有任何负担。
紫禁城的巷道又长又多。
重重门院,重重宫墙,每一处都相似,每一处又大有不同。
这并非我第一回进来这里,只是之前从未抬头细看过。
因后宫里只有两个妃嫔,所以宫道上来往的皆是宫人,所有人都是目不斜视而过。
因此他们定然以为我和文锦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大家各行其道,互不打搅。
没想到,走着走着,竟能碰见新来的宁嫔。
不远处,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缓行而来,瞧身型就不是曹英珊,何况曹英珊殿里走了水,哪里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我立刻断定此人便是宁嫔。
因我尚未册封,也不愿此时见人,便驻了足,对文锦轻声说:“咱们绕一下。”
文锦深知我心,扶着我就往另一侧的巷道拐。
“站住!”
哪知,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厉喝。
我倏然转过身,冷眼看着一个太监快步朝我们走来,边走边说:“见了宁嫔娘娘不拜礼,躲什么躲?”
文锦赔笑道:“公公有所不知,这位是林姑娘,奉了圣旨的。”
那太监冷笑道:“咱家怎么不知皇上新纳了一个主子?既然无册,那就得讲究尊卑上下的规矩!”
“公公好歹是宫里头伺候主子的,怎么这样没有眼力?”文锦亦冷声道。
话音未落,那太监双目一瞪,猛然抬手打在文锦脸上:“混账东西——”
我不由怒火中烧,他尚未落手,我亦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怔了怔,正要发作,便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全禄,住手!”
我抬头看去,只见珠翠掩映下,一张桃心小脸,肤若凝脂,眼眸含情,正定定看着我,分明就是林瑟。
我以为青天白日见了鬼,以为自己尚且未酒醒眼花所知,可她就活生生在我眼前,再千真万确不过!
“林瑟?”我低低叫了一声。
她似没听到我说话,目光依旧无波无澜,隐有倨傲和疑惑之色,轻启朱唇,淡淡道:“你二人是哪宫里的,为何行迹有异?”
那叫全禄的太监道:“娘娘,她说她是奉了圣旨的,叫什么林姑娘?谁不知后宫里现在统共两个主子……”
“林姑娘?”林瑟眼睛猛地一亮,再次打量向我,迟疑地问,“敢问姑娘可是西苑那位主子?”
“怎么会呢?那位主儿多尊贵,她们……”
“住口!再多嘴就自请板子去!”林瑟蹙眉朝全禄斥道。
我又惊又疑,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看。
她虽举止气质与林瑟不同,声音亦有北境那里的乡音,但她“死时”才十二,这么多年过去,举止音调有变也是难免,容貌却如何改变不了的。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快步朝一旁走去,她似是震惊我的举动,忙道:“姑娘当真是西苑的林姐姐么?”
她的宫女也一脸惊疑地跟随过来,戒备地望着我。
我无奈地停下脚步,心中震撼非常,又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但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有宫人在,说:“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家的妹妹,是不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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