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如何?”我道。
兴儿深看我一眼,他鼻尖冻得通红,明亮如星的眼眸隐有疲倦之意。
“在后院,小六和家旺守着,人好好的。”
说着,他抿唇一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露出晶莹剔透的红果来。
“京城庙会上买的,我买这家的糖堆儿最香最脆,这儿可没有。”
几乎是一刹那,脑中就浮现上京城年节时的热闹景象。
梁献意是在六月登基,那时暑气已盛,与他坐在窗下纳凉,说起到了过年时京城里繁华热闹,到时候乔装出宫去逛逛庙会。不想,短短半年光景,已是物是人非。
我伸手推开兴儿的手,不悦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胡闹,带我去见他们吧。”
边说边站起身,负手朝外走去。
“大小姐——”兴儿低声唤道。
我驻足。
兴儿的声音凄哀无措:“我只想让大小姐你高兴高兴,你这样着急不成,人要憋坏的。”
我半晌不动,一直紧攥着的拳头慢慢松了。
“兴儿,你只管办好事,旁的莫要再费神,你何曾见我着急了?我要是真急了,才不会这样步步为营。我不会自乱阵脚。”
我转过身,朝他笑:“再说,这算什么呀?以前那么多坎儿都过来了,这回也能熬过去。”
回廊深长,兴儿持灯在前面引路。
渐渐远离了主院,四下了寂静无声。
天冷得出奇,虽没有一丝风,寒意仍如长了无数触须的藤蔓,极迅速地钻进身子各处。
后院的一间偏房,透出微弱的烛光。
小六和家旺两个侍卫守在门口。
他们是范黎挑过来的兵,极忠厚老实,原本身手就不错,跟了兴儿一阵子,武艺猛进。
这回进京办事,他们出力不少。
一走进房间寝室,赫然看到床上并排躺着两个人。
我紧步走过去,摸向其中老妇的脉搏。
已无脉息。
若非我心知他们的症状,定会认定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是文锦的爹娘。
我安排兴儿假借去草原各部采购草药,半途改道进京,用一种叫押不芦的假死药,让文锦的家人误以为二老死了,待封棺入殓后,又将二老从棺材里换了出来。
喂下解药已有半炷香,二老总算悠悠醒转。
我大松了口气,忙拱手作揖,道:“孙伯父、孙伯母,二老可有哪里不适?”又转身吩咐兴儿,“快,端桂圆汤来。”
一碗桂圆汤下肚,他们才恢复神智,先互相打量了一眼,登时被彼此的打扮吓了一大跳。
兴儿忙笑着说:“两位别害怕,你们都好着呢,就是穿了套寿衣而已。”
文锦的娘打量了我和兴儿几眼,又环顾了下房内陈设,忽然跺脚怒道:“你们是何人?这是哪儿?叫我儿和媳妇过来见我。”
说着,双手又解扣又扯着身上的寿衣,嘴里不住骂道:“哪个黑心烂肠的东西做的,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我和兴儿对视一眼,静静看她动作。
她脱了自己的,又去帮着脱了孙老丈的,做完这些,一回头见我和兴儿的神态,不由一愕,似是想到了什么,急忙就要往外走。
兴儿抱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回过神的孙老丈立刻怒起,撩袖提掌欲要打兴儿,被兴儿扬手攥住手腕。
“两位现在出去了,不出几日,你们一家子,可都要大祸临头了。”我缓声道。
“胡说!你知道我们家上头可有人的!再装神弄鬼……”
“孙才人。”我打断老妇的话,淡淡道,“你们家出了位娘娘,是么?若无意外,二老的死讯此时早已报到宫里了,因为你们二位在三日前的夜里,在家双双辞世。在别人眼里,你们已经是身故之人了。”
不等那老妇开口,我接着说道:“如果你们再露面,于宫里而言,就是虚报谎报,那是要杀头的。实不相瞒,正是本人想邀二老前来,命人在你们睡前喝的茶里放了假死药,你们才气息皆无,形同身死,随后被你儿子儿媳装棺入殓,又被我们从棺材里救了回来。”
文锦的爹娘听得目瞪口呆。
片刻后,齐齐要越过兴儿往外跑,却被兴儿一手一个反手缚住,只能嘴里高声谩骂。
我走上前去,随手抽出兴儿的剑,在文锦娘脸前轻晃:“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孙伯母有所不知,你们已经不在上京城了,这里是北境——”
我猛地扬起剑,在文锦娘脖子前堪堪停下,她吓得浑身一软,倒在兴儿身上。
我笑道:“谁再聒噪,我就杀了谁!孙伯父,您呢?”
孙老丈面色如土,连连摇头。
待他们能安静落座后,我冷冷地说:“说起来,我尚算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大概不知孙才人,文锦,她是如何进了宫,还当上了娘娘的吧?实情是,她与这里的一个官员串通,私约盟誓,才得以进宫。她犯下欺君之罪,一旦事发,那可是要抄家灭门的,不过,若是你们听话,我可保你们孙家平安无事。”
刚过完年节,张大夫就主动前来对账。
隔着屏风,那张大夫的声音像是灌了蜜,巴巴儿兴奋说着:“这些银子是上月进账。上个月还只有寻常看病抓药,还有军中药材所需两个款项而已,但已是收益颇丰。这个月自打开始卖百花膏,简直是日进斗金呐。如今在宣化,谁人不知咱们济世堂的养颜百花膏啊,满城的夫人小姐争相追捧,嘿嘿,就连蒋家的铺子都不如我们生意兴隆。”
我用手轻抚过一盘子的银元宝,笑道:“张大夫经营有道,自然财源广茂。”
“不敢,不敢,全赖赵姑娘妙手回春,医术高明啊。”他连声道。
“好了,莫花言巧语了,别的不提,只一点,不许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有弄虚作假,我就剁了你的手。”
“是,是,是,不敢,不敢,绝不敢。”
张大夫走后,兴儿双手抓起几个银元宝,高兴道:“这才一个月,赚了这么多?发财了啊。”
“瞧你的出息,这算什么,往后多的是。”
兴儿放下银元宝,轻叹道:“整个宣化几个大药铺子全是他们蒋家的,咱们生意好了,他们的店就没生意做,我还以为姓蒋的会打压咱们呢,没想到他还主动让咱们给军营里供药材,他还真是下了血本。”
我哼了一声,轻笑道:“你以为他不心疼啊?不过晚了,他现在就是想打压,也干不过咱们了。他也不想想我师承何人,当今世上,还有谁能比得过我师父老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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