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如洗,云白如棉。
暖暖的阳光洒在青黄色的大草原上。
一群牛羊在悠哉地吃草,风一停,又看不见了。
我托人往孙泽渝暂居的寓所送去信,想要与他见上一面。
送去信后,约莫两炷香功夫,城郊的小道上,飞快驶来一骑。
信中,我叮嘱孙泽渝悄悄出城,只带随身心腹,他竟独自一人来了,连随从都没带。
藏在草丛里的小厮,引他过来。
他骑一匹枣红色骏马,身穿月白绣竹锦缎常服,墨青貂绒羽锻,黑底皂靴,气度不凡,在质朴天然的大草原上,极其醒目且格格不入,但越发显得尊贵。
离的远远的,就看见他微笑地凝望着我,脸上眼角尽是喜悦,奋力催促着身下的马儿,可惜那马贪吃草,走走停停,不肯听他指挥。
看他这般窘态,我低叱一声,策马奔到他身边,掀开帷帽纱帘,对他笑道:“孙大人,你好呀。”
他抬手要跟我作揖打招呼,不料却牵动缰绳,马猛地跑了起来。
他吓得连连惊呼,我忙追过去,让我的马靠近他的马,伸手拽过来他的缰绳,这才停了下来。
下了马,他四顾四望了一圈,才微喘着气,朝我拱手作揖道:“失礼失礼,让姑娘见笑了。也叫姑娘久等了,接到姑娘的信时,在下正与一众地方同僚吃饭,又回去换了身常服,耽误了时辰。”
我道:“孙大人言重了,是我叨扰了孙大人。”
“不不不,不叨扰,不叨扰,在下、在下正想见姑娘一面。”
我微微笑笑,思忖了下,说:“蒋大人办的宴席?”
孙泽渝愣了下,道:“因听姑娘说过他的行事,我对他甚是厌憎,但他是地方知府,在边疆势力大,我此次奉命办差,少不了他的协理,故不好推脱。”
“孙大人不必解释,难道这道理我还不懂么?别说你与他同朝为官,我跟他有诸多怨仇,仍时常来往呢。”
说着,我笑着随意道:“喂,我问你啊,你怎么来当这个差事了?”
我们在草原上边走边聊。
已是深秋了,草变成了黄色,风也凛冽起来。
孙泽渝明显禁不住寒,缩着肩。
听我问他为何来做使者,他伸出手扯了一根草拿在手中捻来捻去,仰头目光随意望了望天,方才扭头对我羞涩一笑:
“是我主动请旨来的。皇上在早朝上议起此事,想要派使者来处理土默特部事务,我还未见过草原,而且我知道你在这里,虽然、虽然我不知你究竟在何处,但心里总想着或许能见上一面,因此我向皇上请示,愿意出使边疆,皇上就准了我。”
我低着头,用手抚着膝旁金黄色的草,脸上仍挂着笑,却是恍惚了片刻,方凝神认真问道:
“朝廷为何不答应苏迪雅自立?还要她嫁给扎力克,你可知那新顺义王,扎力克,是何等粗鄙之人,他还曾是苏迪雅的继子!”
孙泽渝听了,立刻敛了容,双手抱拳,朝南一拱,正色道:
“此事体大,新顺义王人品为人实在难以周全在内,何况蒙古旧制,俺答汗即故,苏迪雅便应改嫁新大汗。”
“姑娘有所不知,我朝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处境艰难。西南麓川闹独立,常将军率军已与其周旋一年有余,尚且难以平定。在下家乡一带海乱不断,官兵疲于应对,连年征战,国库已甚是空虚。”
“难得现在北疆暂无边患,两年里,延袤五千里,无烽火警,与以往常年应对蒙古骑兵作乱的情形相比,极其不易,而这局面,苏迪雅与俺答汗功不可没,圣上以为扎力克资质不足,无法维持蒙古诸部落团结,没有苏迪雅王妃能镇场子。”
孙泽渝肃然道:“若苏迪雅王妃别属,我朝封扎力克何用?”
我打猎回来,菱花说兴儿来信了。
管账的师傅写的寥寥数语:
一切顺利,新伙计知无不言。小姐勿念。
看来我识人尚准,那廖辰果真尽了责。
我刚将信丢进火盆里,就有一个伙计过来求见。
菱花掀开棉帘,放人进来,隔着屏风,那伙计道:“从中原进的那批毛货,前阵子还卖得好好的,这几日也不知道怎的,一匹也没出货。”
在北疆,蒋褚杰的势力盘根错节,只要他一句话,各方面的人自然不敢违。
幸亏我早有防备,只要江西、江南一带几个大商户愿意跟我合作,北疆就算无主顾接手,我也还有苏迪雅这个靠山呢。
我冷哼一声,在心里默默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姓蒋的,咱们走着瞧吧。”
“姑娘?”菱花轻唤我一声,担忧地望着我。
我转念一想,对屏风后面的那伙计道:“马上要入冬了,那些货紧俏,去找个机灵可靠的二道贩子,折价卖给他,再由他转手出。如此一来,虽赚得少了,但能尽快清货。”
那伙计应声离去。
我倚靠在软榻上翻账本,只听外面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道:
“你们不用跟着了,本王妃自个儿进去。”
是苏迪雅!
自上回一别,我还没与她再见过面,听说前日她才与扎力克成了婚,但听她声音并无丝毫低落。
我忙下了榻,迎上去。
苏迪雅掀帘进来,面貌依旧明艳动人,一进门便道:“还没入冬呢,你就用上了地火龙,到入了冬,你可怎么办?”
我笑道:“你怎么有工夫来我这里?”
苏迪雅一面在榻上坐下,一面说道:
“不就是又做了回新娘子么?扎力克那小子算什么东西,老娘叫在他在帐外睡了两夜,他冻了个半死也得受着,土默特部,还是我苏迪雅说了算。”
“这几日耽误了建城大事,我这回来就是与你商议,想请你全权督导此事,你要银子,要人,要工匠,要什么只管与我说。我瞧你建好那宅子好得很,我们无非再建一个更大的殿宇。”
“之前我与俺答汗商议过,就仿着前朝大都的模样,建上个几座楼殿,建城的砖瓦也用青砖。”
她说着朝我行了一个蒙古人的大礼:“林姑娘,此事除了你,无人可完成,还望林姑娘相助啊。”
我扶起她,笑道:“建城一事,还是我提及的呢,我自然愿意。不瞒苏迪雅姐姐,这大草原只我这一座宅子,便如天上飞的那孤雁,若与你们土默特部一城相连起来,彼此间有个照应。姐姐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搬进新宅子那日,范黎托人送来一扇紫檀架子的大插屏。
这可是个大礼,价值极其不菲,不知要花他多少俸禄。
见几个小厮抬进来时,我不由有些犯愁,思索着日后也要还他一份重礼。
蒋褚杰也命人送了礼来。
将来人都打发走后,我和苏迪雅、孙泽渝、老胡、菱花围坐在暖阁里庆贺。
孙泽渝是赶在天黑之前来的,见苏迪雅也在,很是吃了一惊。
苏迪雅倒是落落大方,朗声道:
“咱们今日这里没有什么大应使者,也没有什么王妃,友人相聚,不醉不归!”
吃喝到尽兴时,外面竟然下了雪,纷纷扬扬的,地上很快铺了白白一层雪,像是不小心撒到地上的面粉。
送他们各自回房睡下,我站在廊下赏了会儿雪。
忽然想起如何勾勒一座殿宇的图样,便抄近路去书房。
走到孙泽渝住的客房时,里面传来一声娇笑:
“……孙大人,别紧张啊,难不成你还头一回呀?……”
我猛地站在了原地,想起从前她从我这里要过些助兴的药,难道她使在孙泽渝身上了?
我提拳就想拍门,但里面传来的喘息声,让我硬生生住了手。
罢了,罢了,千防万防,兴儿没被苏迪雅收在帐中,却疏忽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孙泽渝。
他白净清秀,一派书生之气,可不正受苏迪雅所喜爱?
唉!我只想着孙泽渝乃大应使者,哪里会想到苏迪雅敢对他下手?
这个苏迪雅,怎么这般好男色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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