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公公领旨下去,一时万籁俱寂。
梁献意仍直盯着我看着。
阵阵恐惧袭来,宛如一颗心被荆棘四面逼刺,带着麻木的痛意一点点浸入骨髓。
兴儿已经死了,被他一剑刺穿心脏,分明是不要留一丝活路。
在宣府地牢里,兴儿倒在地上,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了,而梁献意就那样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向这样的狠,不讲半分情分!他连君磊兄都赐死了,君磊兄那样帮他,若非君磊兄,他哪里能坐拥天下,当上皇帝?
是,再无人能压迫伤害他了,因为天下万物任他予取予求,无人能忤逆他。
这天下的一切,皆是他的。
我不知道是否真有军情,但外面一片沉静,锦衣卫及京营军皆不见动静。
偏偏范黎只身前来,又是这个关头,定是有蹊跷。
所以梁献意连听到有军情禀报都无动于衷,他知范黎意图何为。
范将军……
范黎!
我胸口突如大锤落下,不能想象他会做出何种举动。
他本就对梁献意甚是不满,梁献意这几日在各处查访我与他从前旧事,他必是听到了风声,这才夜里赶来面圣。
他来,能做什么?他还能做什么?眼下,在他面前的已是悬崖,万万不可多走上一步了。
我忽然觉得恶寒难耐,杏黄绫被触手微凉,我一寸寸攥进手心里。
微垂了眸,缓缓躺下来。
手里还攥着那绫被,已是拉至了脸下,凉凉腻腻像有一条蛇偎在脖子里。
我终于明白为何蒋褚杰不担心我与梁献意相认会重获恩宠。
他算准了范黎必按捺不住。
而且兴儿死了,我只会对梁献意心生恨意,哪里还会愿去承恩?
“我与范将军并无私情。”我说。
梁献意并不言语,只冷哼一声,从床榻上站起身。
隔着帷幔,他的身影被烛光隐隐映过来。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传来:“我就知是如此。”
说完又悄无声息。
幔帘却被掀开了,他神情清淡,开口道:“不早了,你歇着吧。”
说完,转身要走。
我掀开绫被下了床去。
梁献意微露讶色,转头看着我。
“尚未用晚膳,我饿了。”
我绕过他,径直走到被踹裂开的松鼠笼子跟前。
那只松鼠早已不再动弹。
我将笼子放置在桌上,取出那只松鼠,轻抚它黄褐色的皮毛,说:“堂堂皇上,拿一只松鼠出气,叫人不齿。”
“你想要什么宠物,我都赔给你。”
他说完,轻轻一击掌,杜公公便低垂着眉眼推开门进来。
“传膳。”梁献意道。
杜公公连忙到外面传命下去,再进来时,跟来几个宫女太监,皆敛声屏气小心收拾着屋内残局。
梁献意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
他从我手中拿过那只松鼠,杜公公赶忙伸手接过去。
一番整理,屋内已恢复原样,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菜肴端上来,杜公公在一旁布菜。
我与梁献意坐在一起默默用膳。
我吃得极专心,却食不知味。
方才梁献意恶狠狠问出那番话,我尚不能确定他是否什么都已知晓,现在,我心里清楚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心里清楚,我与他之间的情愫再不复如初,可他要与我在一起,我亦要与他在一起。
用罢膳,又饮了茶。
饮茶时,杜公公使了使眼色,便与服侍的宫人悄声退下,轻轻掩上了门。
我摆弄着棋盘里的棋子。
梁献意过来,拿了白子吃掉了我落下的黑子,说:“你的棋艺还是没有长进。”
我道:“世上有几人能比过皇上的棋艺。”
“私下里,你叫我的名字即可。”他道。
我终是没有喊出他的名字,瞥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倦倦道:“夜深了,安置吧。”
我走到床榻,褪下外衫钻进被窝里面。
良久,梁献意缓缓走过来,在我身边和衣躺下,说道:“睡吧。”
我闭着眼,脑中各种念头翻涌不绝,没有半分睡意。
想着,范黎千万别做什么事,他快快离开这里吧,他走了,此事便能了了,而后,我就回宫去了。
想着,蒋褚杰使了什么法子,能叫梁献意知道了我和范黎之间的事,又不叫梁献意对他起疑心?
……
不知什么时候,困意袭来,我沉沉睡去。
梦中,仿佛有羽毛轻轻扫过我的唇角,很痒,于是我一转身,复又跌入梦乡。
待我醒来时,外面一片大亮,我猛地一惊,连忙跳下床。
窗下,阳光疏疏洒进来,照在梁献意脸上。
他正襟危坐,一只手捧着我常看的一本经书,看得出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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