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错?晚了!三年前,他们对我说,你根本就没有死,你是出了宫!我们家里被追封的那位仙逝了的皇后,就不是你!”
“你为了出宫,跟那兴儿找了具女尸扮作是你!你简直是、简直是胆大包天!”
“那时候,我就知道,皇上诛了我们林家九族都是轻的,怎么会再接你进宫当娘娘?”
“你薛姨娘还说,皇上待你不同,既已说了不追究,那就是原谅了你,放过了我们林家,日后你养好了伤,照旧进宫当娘娘。”
“哼!妇人之仁!你们当皇上是谁?那可是天子!就是再喜欢你,也容不得你放肆!”
我爹说完,拂袖又端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你说,你那伤是怎么受的?”
我垂着眸,望着身下的青砖。
虽是夏天,跪在上面仍是硌得难耐。
好在,这种感觉,能让我时时清醒冷静。
听见我爹问我三年前如何受的伤,我的五脏六腑便猛地一抽搐,曾经火灼般的疼痛记忆也涌了过来。
几乎是从地狱经了一遭,又重返人间。
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仍然是心有余悸。
我爹冷哼一声,似是早洞悉了一切,又说道:“皇上能饶你一命已是万幸,岂会让你再进宫?梁大人年前来传圣意,说了那皇陵里躺着的皇后,仍旧是我们林家的姑娘。”
“这不是明摆着,皇上只是为了皇室颜面,不愿深究。不然,总不能说那皇陵里躺的人,错了,不是孝贤皇后?若非如此,我们林家上上下下哪还有活路?!”
“幸亏为父早有先见,三年前就已从衙门告退下来,不然不知要被如何发落了。你弟弟佑廷,就已被从神机营调到了京城外防城桓做守将去了。这已是好的了,就是不知道日后再有什么变动。”
“依为父之意,佑廷就当称病辞官,回家来安安分分做一个老百姓,再跟你赵叔经管经管药铺,往后低调过日子就好,他偏不听,还是接了任命过去了。”
“唉,你们姐弟四个,瑟瑟去了。你是一向顽劣,任性妄为,如今佑廷也是。也只有宝相还本分些,肯用功读书,日后考个名头出来……”
说到此,或是想到因我之故,宝相多半不会考中,便默默不语了。
沉默了会儿,我爹叹了声,看了看我,缓声道:“你说说看,往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道:“在外人眼里,女儿早是已死之身,自是不便在留在家里。女儿也已大了,可独立生活了,这回来探望了爹爹,就走了。福建那里,有我娘在,也有房子住。南边老家,更是什么都不缺。不论去哪里,女儿总是能过的。”
我爹轻咳一声,说:“如此也好。”
静了下,他语意缓和道:“当初,那可是你自己挑的人。你与当今圣上是私订了终身,才来跟家里说明的。那时候,皇上还是王爷身份,又是命不保夕,你尚且跟他好,为何他当了皇帝,你偏又要散了呢?那皇宫里是有老虎不成?”
我道:“过去皆是女儿一时冲动,铸成大错,已是难赎。”
“唉!你知错就好。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你离家时,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外面漂泊,身边没有人教导。婚嫁之事,更是无人为你做主,才致你有这般行径。倘使你当年没有跟家里人走散,有你娘在身边教着,自是明白为人妇之道。”
“爹爹教诲的是。”
“好了,起身吧,不说了。你既来了,便在家里住上一两日吧。为父让你薛姨娘为你安排个房间,你自己也留些神,莫要宣扬了出去。”
我站起身,目送我爹爹离开。
过了许久,薛姨娘匆匆过来。
她变老了许多,风韵犹存,只是远没了当年的丰采。
一见面,便来拉我的手,说:“好姑娘,你可算回家了。”
她见了我,不像我爹那样吃惊,亦不过问我什么。
过去皆是不提。
只是问我累不累,饿不饿,可想吃些什么。
这么会儿功夫,薛姨娘已命人收拾出来一间屋子来。
领我进屋后,她仍吩咐丫鬟布置着我的房间。
我坐在八仙桌旁,看她吩咐丫鬟做这做那。
喝了半盏茶,薛姨娘笑道:“老爷交代,让姑娘换身衣裳。现买现做是来不及了,就先拿了套奴的新衣裳,是时兴的好料子,做好了我瞧着式样是姑娘家穿的,我穿着不合适,便放在了那里。姑娘莫要嫌弃了。”
“多谢。劳烦薛姨娘给我爹爹说说,衣裳就不换了,如今我的身份,男装打扮更适宜。”
薛姨娘有些犯难地勉强点头笑道:“姑娘说的也有道理。那没旁的事,奴就去为姑娘准备饭菜了,姑娘先歇着吧。”
“薛姨娘,许久未见,就不想与我叙叙话么?”我起身笑道。
薛姨娘愣了下,眼角瞥了眼自己贴身丫鬟,那丫鬟便领着屋里的另两个丫鬟悄声退下。
门“咯吱”一声掩上了。
屋内光线悠长。
我走到薛姨娘面前,注视她的眼睛,道:“林瑟……”
薛姨娘脸上的笑陡然变僵。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镇定,只是移开了视线,说:“姑娘是想说什么呢?瑟瑟没福气,走得早,怎么姑娘突然又来招我呢?”
我不过是试探她,看她的反应,多半是也知道宁妃就是林瑟了。虽然从前她在皇宫见过宁妃一面,那时心里已是认定了,但也不像今日这般表现。
她们可是相认了?
可林瑟在皇宫里,薛姨娘又没有机会出入后宫,她们如何联络?
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姨娘莫要伤心,我是想说,若是林瑟九泉之下有知,见姨娘如今日子顺遂,必也是欣慰的。我瞧着这里里外外,哪里都是好的,自是多亏了薛姨娘操持。”
薛姨娘笑容勉强,说:“奴哪里敢居功?都是夫人的功劳。老爷这两年喜欢往外头消遣,不怎么用奴侍奉,奴便有功夫跟着夫人协理家务罢了。”
我一怔,思索着她话中之意。
莫非她是说我爹爹在外面有了人?或是喜欢去烟花柳巷?
真是世事难料啊。薛姨娘这样的女人,还有拴不住男人的一天。
这一愣神的工夫,薛姨娘便盈盈一拜,说:“奴先走了。”
她快要走到门口时,我忽然回过神来,明白她方才抛出我爹来,不过是在转移话题,便说道:“薛姨娘,小不忍,则乱大谋,很多事,都是这样。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薛姨娘心里有数就行。我爹呢,脾气就是那样。”
薛姨娘停下脚步来,回头朝我笑笑,说:“方才奴说的话,姑娘只怕是误会了。老爷是男人,出门应酬是应当的,奴心里可没半分不愿意呢。”
说完,她便走了。
我凝神想了会儿,莫非是她还不知情?
还是故意与我装糊涂?
但无论她知不知情,只要林瑟没有恩宠,便只能在后宫里寂寂过完此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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