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十月,已经开始大踏步的迈入冬季。
十几条铁路,隔开的,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铁路的北边,是寒城的老商业中心,高楼林立。
铁路的南边,是寒城的老旧小棚户区,冒着白烟的烟囱林立。
脏乱差,宛如市中心里的贫民窟一般。
孙平安一直搞不明白,为啥铁路的南边不叫铁南,而是叫铁西。
孙平安开着自己的国产suv,带着陈宏赶到了现场。
事发地是一条铁道的一段,人体残骸、零件、鲜血、碎布、鞋子,散落在宽5米,长近50米的铁道上。
铁西分局的警察已经拉出了警戒线,阻拦着附近的居民靠近。
法医正在拍照,收集尸骸装袋。
“胖子!”
“谷叔?您出现场啊!”
带队的法医,是寒城法医鉴定中心的首席法医谷明。
就是上次在验尸房中,被孙平安恶心吐的那位中年男人。
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直奔正题。
“谷叔,啥情况?”
谷明手里拿着记录本,低声道:“死亡人数3人,死者是一个成年男性,一个成年女性,以及一个未成年女性。”
“是他杀还是自杀暂时还不能断定,需要送回所里进行药理鉴定。”
“不过根据我对现场的勘察,成年男性和成年女性应该是自杀。”
“未成年女性,是被这两人谋杀。”
孙平安听得是一头雾水。
“谷叔,您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自杀就是自杀,为啥自杀的时候还要谋杀个人呢?”
谷明看着那边被收集起来的死者衣裤,重重的叹息一声。
“说白了,这是一家三口,夫妻俩和孩子。”
“夫妻俩带着孩子卧轨自杀,为了防止孩子跑掉,夫妻俩死死的把孩子控制在了二人中间。”
“啥?”孙平安惊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他吗要多狠心的父母,才会在自杀的时候,还要带上自己的孩子啊?
谷明摇摇头道:“在寒城,今年这是第一起。”
“而在冰城,同类事情,从去年到今年,已经发生了7起了。”
“最惨的是一家5口,一位老人,一对夫妻,一对双胞胎,饭菜里加了剧毒的农药,一家5口全部死亡。”
“还有一家4口,一个父亲,3个孩子,门窗封死,点了炭盆的。”
“发现的时候,一法医用手摸了一下,手套上沾满了皮肤组织。”
孙平安眉头紧皱,一般来说,人没到了某种绝境,是绝对不会选择走上死亡这条路的。
“谷所,发现了一张全家福。”
一名法医戴着医用手套,拿着一张沾染了点点血迹的5寸彩色照片走了过来。
“照片是放在铁道旁,用一块石头压着的。”
谷明从口袋中掏出白手帕,仔细的将照片上的血迹擦干净。
“谷所,现场勘察、搜集完毕,咱们可以回去了。”
“好,收拾好东西,不要有所遗漏。”谷明点头道。
谷明带来的两名法医,开始将各种工具,证物,裹尸袋放上车。
“如果有不明白的,问高局去,这个给你,走访调查的时候用。”
谷明将照片递给了孙平安,然后摘掉医用手套,重重的叹息一声,抬手在孙平安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向着车子走去。
孙平安低头看向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30多岁的年轻夫妻,中间是一位10岁左右的女孩。
一家三口面对镜头,开心的笑着。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女孩,有着一双特别明亮,特别漂亮的大眼睛。
如果长大的话,绝对是位大美女。
“胖哥!”陈宏走过来。
“走,去附近居民区走访一下,看有没有人认识死者。”
……
孙平安和陈宏一连走了3个棚户区,问了不下百人,却没有一个人见过这一家三口的。
直到中午时分,二人在一间面馆吃了午饭,临走的时候,孙平安只是碰碰运气,拿出照片问了一下老板。
却没想到,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
“男的叫廖州,女的叫钟珊,嚯!他俩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廖州是我小学、初中同学,他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伴郎呢!”
“他俩是职高同学,结婚后就去了冰城,这一晃都有差不多10年了。”
“自从他俩去了冰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所以,我不太清楚他俩家在冰城住在哪儿。”
“对了警察同志,廖州不会是出啥意外了吧?”
孙平安沉默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岔开了话题。
“大哥,你知道廖州在铁西的家搁哪儿不?”
“知道,你沿着大路往东走到第一个红绿灯路口,再往北一直走,走到头,能看到一片芦苇荡。”
“到了那里,你随便找个人问下老廖家搁哪儿就行了,那一片就廖州他们家姓廖。”
“好的,谢谢大哥。”孙平安道谢后,和陈宏离开。
按照面馆老板的指引,孙平安开着车,行驶了大概能有4公里左右,停在了一片芦苇荡前的路旁。
确实如面馆老板说的那样,随便找了一家,一问老廖家,人家立马就给出了具体位置。
一个小院,2间砖瓦房。
窗户上的玻璃只有2块是完好的,窗户框上,用大棚薄膜糊了好几层,保暖,而且多少能透点光进去。
孙平安和陈宏敲了敲门,喊了两嗓子,无人回应。
孙平安拉开门,走进了屋里。
斑驳的白墙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感觉比室外温度还要低上一些。
屋子里收拾的非常干净,炕上的被褥叠得整齐,摞在一起。
一张桌腿垫了砖头找平的书桌上,立着半根残蜡,小学课本和作业本摊开着。
作业本上字迹很工整,放在桌边的书包拉链开着,里面有几张奖状。
在一个老式五斗橱上,摆放着几个老相框,照片上的人,正是廖州一家三口。
厨房一角有一个编制袋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块黑色粘稠状物体。
“胖哥,这是原油?”
“嗯!穷人家用编制袋子,去井上偷的,或者是从放油的油坑里捞的。”
“冬天就指望这玩意儿烧火做饭,烧炕取暖。”
“护油队有的时候撞见了,也当做没看见,因为没必要和穷苦老百姓计较这些。”
“那些油耗子一晚上偷的油,都够这一片居民烧一冬天了。”
孙平安一边解释着,一边打开了厨房的橱柜。
盘碗筷洗的干干净净,整齐斜立在碗架上。
孙平安和陈宏掀开棉帘子,走出大门,来到附近询问了一下。
“他们一家,是半个月前回来的,好像是厂子破产了,夫妻俩都下岗了。”
“省城那地方消费多高啊!搁咱们这儿,一个月300块钱都可劲儿花。”
“昨个晌午我还见到那一家三口呢!好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拎着一块肉,瞧着一家三口都挺高兴的。”
孙平安和陈宏对视一眼,问清楚了菜市场的位置,开车过去。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一间50多平米的平房。
倒是应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评价。
卖肉的,卖鱼的,卖菜的,卖调味料的,除了过道外,把屋子填得满满的。
卖肉摊就只有一家,卖肉的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一看到照片上的一家三口,卖肉的大哥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昨儿个晌午,我见过他们,这一家三口,看着贼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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