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云真的猜想是错误的。
因为她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扶玉君对每个人说话都是用那种哄小孩似的语气,并不是只对她那样——没有针对性,没有指向性,所以她的猜想大概率是错误的,除非扶玉君想捧杀所有人。
算了。
不管扶玉君是性情温柔也好,是别有用心也罢,只要她坚定着自己的想法,那他就影响不了她。
收回思绪,云真看向了最后一批弟子。
各宗的长老和参赛弟子们都已经走进练武场里了,一部分的观战弟子也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进了练武场。
而这最后一批,则是剩下的、正准备往练武场里走的观战弟子。
说来也巧,走在最前面的五个人,竟然有三个都是云真认识的人——这三人分别是合欢宗的楚为欢师姐、蛊毒宗的相里瑶,以及灵兽宗的江显师兄。
至于和他们并肩而行的另外两人……
一人容颜清丽,眸光似水,是百花谷的弟子;另一人脸色苍白,神情阴翳,是蛊毒宗的弟子。
她们两人身上的气质全然相反,走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违和感十足——但是如果抛开这份违和感的话,就会发现她们两个其实都是美人,单看脸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说来奇怪,除了相里瑶以外,蛊毒宗弟子似乎都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虽然相里瑶在外形上跟其他蛊毒宗弟子并无差别,都是一样的肤色苍白,一样的神色恹恹,但相比起其他蛊毒宗弟子来说,她的身上至少还带着点人气。
“云真小师妹,我们又见面啦。”
楚为欢笑着朝云真招了招手,艳丽的眉眼间盛满了愉悦,语气也极为欣喜,似是真心为见到云真而开心。
云真拱了拱手,“楚师姐好。”
“好,好。”楚为欢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云真的眉眼,而后忍不住赞叹道:“多日未见,云真小师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也不知今后会有多少人抢着想当你的道侣......”
云真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不会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多费口舌。
“呵。”相里瑶冷笑一声,眸中露出几分讥讽道:“你们合欢宗的人当真无趣,什么都要往情情爱爱上面扯,完全不会考虑别人想不想跟情爱扯上关系——万一这位云真小师妹不想要道侣,你说这种话不就是在膈应她吗?”
楚为欢冷哼一声,“我......”
“两位师姐。”眼看着她们两人快要吵起来了,云真立刻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并满脸无辜地提醒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说话的,但是仙门大比快要开始了,你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呀。”
当然,云真并不是有心想劝架,而是因为仙门大比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们两个要是以她为中心话题而吵起来了,恐怕会给她带来不少麻烦。
她最讨厌麻烦了。
这时,相里瑶身旁的蛊毒宗弟子也凑到了她的耳边,并低声说道:“相里师姐,其他观战弟子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我们和这个合欢宗的弟子还在外面,若是我们再不进去的话,的确会误了时辰。”
闻言,相里瑶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方才跟她们同行的那些观战弟子确实都已经进去练武场了,如今还在外面的观战弟子就只有楚为欢跟她们两个蛊毒宗弟子了。
见到这样的情况,相里瑶立刻收起了眸中的讥讽之色,并带着自己身旁的蛊毒宗弟子一起走进了练武场。
她们两人进入练武场后,外面就只剩下楚为欢一个人了。
楚为欢不想耽误时差,也准备进去了。
但在走进练武场之前,她忽然回过头,笑着对站在门口的云真说:“那我就先进去啦,云真小师妹,等今日的比试结束之后我再找你叙旧呀。”
云真又拱了拱手,“楚师姐慢走。”
说实话,她有点不能理解——明明她跟楚为欢也不熟,为什么楚为欢非要跟她叙旧呢?她们两个之间的交情那么浅,似乎也没什么旧能叙的吧?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旁边的扶玉君语气温柔道:“若是不想跟她叙旧的话,等今日的比试结束后,你可以直接跟着我走,千万别勉强自己。”
云真轻轻点头,“多谢扶玉长老,我会考虑的。”
假的。
她压根就不会考虑跟着扶玉君走。
云真不想跟楚为欢叙旧,是因为她跟楚为欢不熟,压根就没什么好叙的。
但同样的,她跟扶玉君也不熟,若是就这么接受了扶玉君的帮助,那她不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吗?
拒绝楚为欢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她可以说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要回去休息了;也可以说自己还有课业没做完,要赶紧回去完成课业了;甚至她还可以直接跟着绮云峰的师姐们一块离开,反正她本来就是跟着她们一块来的,到时候一块走也很合理。
啧,这么多有用的方式,又不是走投无路了,她完全没必要欠下这个人情啊。
“小师妹,扶玉师伯。”
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前方响起,打断了云真的思绪。
云真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已经几日不曾与她见过面的大师兄玉停舟正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和扶玉君。
玉停舟身着一袭白衣,容颜如玉,装束齐整,神色依旧如往常那般淡漠,浑身上下的都透着一股清冷出尘的气息,抛开他的本性不谈,倒像是个误入了人间的谪仙。
而在玉停舟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身着灰衣,容貌平平无奇,气质也平平无奇,看起来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虽然这灰衣少年浑身上下都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可他的腰间却挂着一块属于内门弟子的金令牌——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云真从未见过的同门师兄。
毕竟内门最小的弟子就是她了,所以她在内门里不可能有师弟师妹,只会有师兄师姐。
而跟在玉停舟身后的另一个人,则是云真认识的人——凌云峰的林允安师兄,他和玉停舟一样身着白衣,却没有半分清冷出尘之感,反而露出了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很符合他纨绔的身份。
林允安朝云真笑了笑,一双风流倜傥的桃花眼直接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小师妹好,扶玉师叔好。”林允安佯装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哎,没想到我当了那么久的纨绔,却还是掩藏不住骨子里的强者气息啊,竟然连仙门大比这样重要的场合都会选我来参赛,这就是天才的烦恼吗?”
“……”
“哈哈。”那相貌普通的灰衣少年忽然干笑了两声,然后用毫无情绪波动的语气说道:“林允安,你真的要笑死我了。”
“……”
云真看向了那名灰衣少年。
说实话,这家伙能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出这种表达开心的话语来,实在是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啊。
他也是昶清宗的参赛弟子吗?
“嘶。”林允安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傅小兰啊,怎么你每次说话都能让我觉得头皮发麻呢?”
傅小兰?
似是为了解决云真的疑惑,旁边的扶玉君传音给她,并温声介绍道:“或许……你认识内门的普通长老颜不还吗?他就是那位颜不还长老的小徒弟,名为傅小兰。”
“小兰比你早入门好几年,是你的同门师兄,同时他也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之一。”
云真略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见状,扶玉君先是温柔地笑了笑,而后又传音给她道:“说来也巧,小兰他有着和你一样的资质——我的意思是,他也是资质最差的五灵根,但他却比很多天灵根弟子都要厉害。”
“……”
云真再次看向傅小兰。
依旧是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出彩的地方——可他却是这次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之一。
而且他还是跟她一样的五灵根。
这时,扶玉君再次传音给她道:“这次来参与仙门大比的参赛弟子有很多,他们或是天灵根,或是双灵根,最差也就是个三灵根,而在所有的参赛弟子里面——小兰他是唯一的五灵根。”
原来如此。
云真垂下眼眸,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扶玉君告诉她这些东西——究竟是真心想替她解惑呢,还是想让她因此而产生类似于嫉妒的情绪呢?
呵,真是可笑。
事实上,她并不会因此而感到嫉妒。
同为五灵根,傅小兰能够拥有作为仙门大比参赛弟子的资格,那是他的机遇,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若是她嫉妒傅小兰,就能把傅小兰身上的机遇给抢过来的话,那她肯定会嫉妒。
但如今的事实是什么呢?
是她就算嫉妒傅小兰,也没法把他身上的机遇给抢到自己的身上,反而还会因为被嫉妒腐蚀了心智而失去自己原有的安稳。
云真向来是个理智的人。
她知道,嫉妒会侵蚀她的理智。
而当她脑海中的那些理智彻底被嫉妒侵蚀之后,她就会失去所有的分寸,还会变得面目可憎,到那时昶清宗可就容不下她了。
如今的她既没有良好的天资,也没有强大的实力,本就糟糕的处境,若是连赖以生存的理智都没有了,岂不是很可悲吗?
况且,谁知道扶玉君是不是在骗她呢?
眼见为实,她要亲眼见到傅小兰施展出五种属性的灵力才会相信他也是五灵根。
但云真不知道的是——
扶玉君之所以会告诉她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要勾起她的负面情绪,而是想安抚她的情绪。
他想鼓励她、想告诉她五灵根也能拥有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想让她对未来充满憧憬,千万不要因为天资太差而感到自卑。
若是换作别人,可能真的会被鼓励到。
但很可惜,他遇到的是云真。
是凡事都会往坏处想、几乎不相信世间有善意的云真。
*
云真刚跟着扶玉君一块走到了练武场的第一排,就被好不容易才应付完了从其他宗门来的长老们的昶清宗掌门楚如镜给叫到了角落里。
“掌门有何吩咐?”
“我方才并非有意要戏弄你。”楚如镜解释道:“原本那道传送术法我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但不知为何,我的灵力忽然被引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才会……”
“掌门不必多言,弟子已经知道了。”
云真的态度可谓是十分恭敬,但偏偏是这样恭敬的态度,反而引得楚如镜心里更为愧疚了。
虽说他也算是受害者……但总归是他的灵力将行容这小徒弟给送到了大门口,吓到了她,他作为昶清宗的掌门,怎么说也不能不认账,至少该给她些补偿。
可这一时半会的,他也不知该用什么方式补偿她,只能等仙门大比结束后再考虑补偿的问题了。
打定主意后,楚如镜面无表情地对云真说:“罢了,仙门大比即将开始,你先去找个地方坐着吧,回头我会查清楚情况,给你一个交代的。”
云真拱了拱手,“是。”
表面上看着云真极为乖巧,掌门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因为——面对位高权重者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说“不”的资格。
最后,在仙门大比开始之前,云真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的位置上。
刚坐下,旁边的蔺姝就满脸关切地询问她:“小师妹,你吓到了吗?怎么你忽然就被传到门口去了啊,给我吓了一大跳。”
云真摇了摇头,“蔺师姐放心,我没被吓到,方才或许是意外吧,毕竟掌门他也一大把年纪了,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很正常……总之我没事,蔺师姐,你放心便是了。”
“原来是掌门师伯搞得鬼啊!”
云真垂下眼眸,没有回应。
可不是她故意要抹黑掌门的名声。
毕竟她可没说是掌门做的,只不过是顺口提了掌门一嘴而已——至于蔺姝她们会怎么理解,那就是她们的事情了,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她方才确实没被吓到,但却收获了一肚子火气。
可真是一段糟糕透顶的经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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