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又开始吹了起来,吹得春天不像春天,吹得落叶不像落叶,像是铺天盖地的孤独,侵占了护城河的每一个角落;我只能寄希望于流动的河水,它一直川流不息,可最后也没能带走我内心的绝望,却给了我更刺骨的观感,最后和冷风一起把我冰冻了……
至此,我不再对复合这件事情抱有任何期望,并暗暗告诉自己:如果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简薇一面,我一定要表现给她看,我过得很好,哪怕是骗自己,或是骗她,我都要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我的心里终于对她产生了一丝恨意,恨她的绝情,恨她的忽视,恨她的背叛……
不,算不上背叛,是缘分尽了,感情淡了,在世俗的洪流中,渐渐清醒了,只不过,是她醒在了我的前面。
……
恨更让人痛苦不堪,于是,我又买了一瓶烈酒,独自坐在护城河边,企图再次麻痹自己;或许,我是真的被麻痹了,竟然敢挑在这个时候,给古板的板爹打了一个电话。
我不仅敢给他打电话,还敢质问他:“板爹,你们真的给我算过命?”
“嗯。”
我笑:“你们遇到骗子了都不知道……说我的事业和感情都在苏州……苏州连个屁都没有……实话和你们说了,这里只有冰冷的人情世故,高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写字楼,还有一帮像香肠一样挂在公交车上的行尸走肉……我就是其中一个……”
“说完了吗?”
“没有,等我点一支烟,我还有话想说……”
“废话少说。”
“是,我们俩之间本来就有代沟……我没指望你能和我共情,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和我妈少信那些江湖术士……你们听了他的话,洋洋洒洒给我画了一个大饼,却不管背后浪费了我多少感情……”
“像个男人。”
有苦说不出的不适感,憋得我手指发颤,但仅存的一丝清醒,还是让我稳住了情绪,继而又笑着说道:“我们都已经形成交流了,你说话能不能超过四个字?……我知道你只捡有用的说,可每次只有四个字,就显得我特别碎嘴……”
板爹终于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少喝点酒。”
“这……这不还是四个字嘛!”
板爹叹息……
“完了,连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板爹沉默……而后,我便听到我妈在电话里像倒豆子般的数落声,他们一静一动,好似把我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生无可恋,一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终于,板爹开了口:“慌什么,再等等。”
这次,总算超过了四个字,可却将我说的是哑口无言;实际上,我并没有慌张,只是已经不知道还要怎么等下去,又该去等谁?
如果简薇一度是我的信仰,此刻,这个信仰已经彻底崩塌。
……
我的沉默中,我妈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道:“昭阳,你要是觉得这个不准,明天妈再去给你找一个算命先生,好好算算……”说完,她又转而向板爹问道:“老昭,是不是我把儿子的生辰八字给记错了?……这个算命先生,在咱们这一片,可是有口皆碑的,别人都说他算的准……我也不能因为儿子倒了几句苦水,就去质疑权威吧!”
这次是我在叹息……
我有心再说点什么,但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多半是我爸挂断的,我了解他,他一定已经觉得这样的对话,既没有意义,也没有营养。
……
吹个不停的冷风中,我再次仰起头,将手上这瓶烈酒喝了个底朝天,而后意识便开始不断模糊,我大概率是要醉倒在这护城河边了……
……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颜面尽失的夜晚,我真的醉倒在了护城河边;等我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在附近某个派出所大厅的长椅上……
还没彻底清醒过来,便又被民警狠狠教育了一番,说我是个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如果不是有好心人路过报了警,我可能已经冻死在了护城河边。
我只听进去了一半,以至于依旧以麻木的表情看着他,半晌才开口说道:“哥,有烟么,来一根。”
民警很是无语地看着我,但最后还是给我递了一支烟。
我又和他借了打火机,点上之后,便眯眼吸了一口,民警也点了一支烟,一阵吞吐之后,问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能不能先不说事儿,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什么话?”
“有困难找警察……”
“嗯?!”
民警看着我的眼神,多了一点警惕;我又重重吸了一口烟,说道:“哥……你说苏州这座城市,大到没边没界的……公交车上有女人,写字楼里有女人,健身房、咖啡厅、大卖场也有女人……既然到处都有女人的身影,为什么就找不到一个对我真心的?……也不说真心了,对我好点儿就成……别弄得最后我像是个被扔掉的垃圾,连回过头,都懒得再看一眼……”
民警咂嘴,半晌回道:“你这事儿不太好聊啊!在普遍性里面追求一种独特性,本身就是一种特别危险,特别跟自己过不去的行为……我这么说,你懂吗?”
“呃……有点儿懂,也不全懂!”稍稍停了停,我又说道:“哥,你说你们这个职业,有天然的正义感,那像你接触到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女人呢?”
“我是跟不少女人打过交道……”
“她们是不是也很正义,也很有原则?……最起码不善变。”
民警以为自己已经会意,似笑非笑道:“怪不得说有困难找警察呢……原来你小子是在这儿等着……如果有这样的女人,是不是想让我给你介绍,介绍?……”
“呃……哥,这也不是不可以……我喝酒确实是一种堕落的行为,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能化作一束光,把我点亮了,我可能也就干不出醉死在护城河边,这种荒唐事儿了。”
“你确定?”
“这事儿能确定。”
民警按灭掉手上的香烟,而后撇嘴笑道:“我认识的女的,一半在看守所待着,一半已经吃上了牢饭……有搞诈骗的,有失足的,有偷盗的,拐卖人口的,还有杀人放火的……你想认识哪种类型?”
我本来是跟着他笑的,笑着笑着,表情便僵硬了,半晌,也按灭了手上的香烟,回道:“哥,你真是我见过最没劲儿的同志……不想跟你聊了……我现在能不能走?”
“随时,请便。”
我背上了那把和乐瑶在路上买的二手吉他,真的往外面走去;这一刻,只觉得心里更失落了,因为我一直努力把女人想象的很美好,可却在这儿得到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答案。
“昭阳……”
我回过头,是那个民警在喊我。
“你身份证和钱包还都落在这儿呢……”
我从他手中接过;这次,他终于正色对我说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光呐……还是先学着做自己的光吧……别人的光,也就照了个其表,自己的光,才能把心里照得透亮……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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