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挑好工具出来了,立刻后退两步,憨笑道:“拿出去卖的话,最好砍果木,那种木头烧起来有香味,你这一车运得比较多,可以先去那些老爷家门口碰碰运气,他们就喜欢直接买这种整货。”
阿致闻言,不禁有些意外。
误以为他也准备以砍柴为生,但还是愿意出借工具,甚至将经验尽数道出……真是个极为赤诚之人。
“嗯,走了。”
时间紧迫,他没多言语,加快脚步先行离开。
上了山,没怎么费工夫,便找到了记忆中的那片石林。
当初段清秋还抱怨过,说这山怕不是会长石头,否则为什么到处不见草木,只有遍地的碎石。
其实,荒山有时候也是个宝,要看路过的人识不识货。
阿致脱下外衣扎在腰间,先去附近找到果木,砍了两担左右,然后才换成榔头,开始寻觅起自己想要的大石。
明明长得差不多,可他就是知道哪块石头里面有矿源。
最终估摸了下用量,选了两块中等大小的,尽可能地捶成碎块后,抬上推车,往山下运去。
天色微暗,阿牛正在捆柴火,打算明天起大早,背到镇子上去卖。
虽然很喜欢阿致的小推车,但他并不想麻烦人家,毕竟这也不是一两次的事,还是习惯自己来背比较妥当。
打上最后一个结扣时,外面忽然传来叩叩两声。
阿牛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天色。
一车的柴,这么早就回来了?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阿致。
“东西给我,你快回家去吧。”他伸出手,想去接工具袋。
谁知那小车拐了弯儿,竟是又推进了院子。
而这位看着比自己还要寡言的男人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卸木柴。
“你……你这是……”
“谢礼。”
阿牛看着脚边垒起的“小山”,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用……”
可对方并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将木柴全部放下后,指着工具袋道:“可能还要再借用一天。”
“好,好……”
汉子下意识点头,随即发现了那堆隐隐泛着银光的碎石块,惊奇道:“这是铁矿吗?你要冶铁?”
阿致顿住脚步,对于对方脱口而出的话再次感到惊讶。
他难得有耐心地回了句:“是要冶炼,但这不是铁。”
铁的话也太麻烦,以他们目前的条件,根本办不到。
“哎,那个……”阿牛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兴致勃勃的样子,“我、我能去帮你吗?”
“……嗯。”也好,多个帮手,可以加快些速度。
兴奋过头的汉子,完全忘了现在是晚饭时间。
踩着饭点来到段家,嗅着扑鼻的香气,才恍然醒悟,忙表示先回去,待会儿再来。
段清秋怎么可能放人走。
不谈先前的相助,看样子自家“夫君”又去麻烦人家了,当然得表示感谢。
“小夏,把今天纪家送的鱼捞出来烧了,再添道汤!”
阿牛原本还在不断地推辞,等饭上桌后,就不吱声了。
不敢吱,怕口水当场流出来。
晚上这桌,两素两荤一个汤,五个人将一整锅的馒头吃了个精光。
就这,段清秋相信,其中两个人还是悠着吃的。
吃完后,阿牛忍不住拍了拍阿致的肩:“兄弟,你没入错门。”
吃得饱还能吃得好,真是令人羡慕的入赘。
阿致:“……”
不,他是被迫的,没得选。
天黑了,段家小院里却亮如白昼。
火光冉冉,燃烧着碎石块,发出噼里啪啦地响声。
阿牛拿着火钳子,一旦发现哪块被烧红了,就夹出来。
等在一旁的阿致则将其快速剥离,石头部分扔掉,只留下银色的液体,注入准备好的土坯模具中。
如此反复,整个过程中火星子四溅,既漂亮又危险。
小冬和小夏躲在屋门后头,探出半个脑袋出来打量。
连自诩胆大的段清秋也只敢贴着边走,干些拿拿东西、送送水的小活儿。
到最后,所有模具均被注满,乍一看,似一条条流动的银河,只不过那河水非常的灼热滚烫,稍一触碰,怕是能立即将皮肉烧穿。
但一切显然还没完。
只见阿牛舀起一勺清水,挥动手臂泼洒过去。
刺啦——
阵阵白雾中,传出铛铛地敲击声。
逐渐凝固的银色矿液在阿致的手下变幻莫测,动作之快,竟叫人看不真切。
夜越来越深,小夏和小冬倚坐在门框旁,早就睡着了。
段清秋揉了揉眼,努力将弟弟妹妹们抱回房,走着路,视线内仿佛出现了重影。
她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倒在床榻上,也阖上了眼。
睡梦中,清脆的敲击声仍在耳畔回荡,久久不息……
喔喔喔——
“唔?”
谁家的鸡在叫?
段清秋顶着乱发坐起身,望向窗外的晨光,眯了眯眼。
这时,嘹亮的鸡叫声再起。
“咦?难道是我家的吗?”
她明明记得,那一窝全是小母鸡啊。
跃下床,就着房内的一盆水,将毛糙干涩的长发梳顺,用木簪挽了个最简单的髻,即三步并两步的出了房门。
“阿姐,刚才葛婆婆送来一只公鸡,说是有了它,咱们以后就能有小鸡崽啦!”小夏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听着妹妹的叽叽喳喳,段清秋的注意力却被院子里那个遮着油布的大东西给吸引了。
火堆和杂物已经被收拾干净,若不是地上残留的黑红色碎石,她简直要以为昨晚的喧嚣是一场梦境。
所以,这是完工了?
“阿姐?阿姐!”一直得不到回应,小夏不禁拉高了声音,
在小姑娘心里面,往后有源源不绝的小鸡崽,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嗯?哦,葛阿婆送的?”段清秋这才回过神,她瞥了眼鸡圈,那只公鸡正昂首挺胸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瞧起来好不威风。
她想了想,道:“去我屋里拿三十文,给葛家送去。”
“哎?为啥!”
“别问,让你去就去。”
纵使满心不愿,小夏还是依言去取了银子,临出门前嘴里嘀嘀咕咕着“人家是自愿送来的,道是谢礼呢”之类的话。
段清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其中的绕绕弯弯,跟小孩子说不清。
葛阿婆送来这只鸡恐怕不是谢礼,而是赔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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