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茶水我这边给煮好了,只要您这边客人有需要,咱家的伙计端着送上门,穿个对街而已,又不费事儿,或者,您这边要是坐不下了,客人嫌冷什么的,也可以去茶行那边等嘛,我那儿地方虽然不算大,但收拾收拾,还是能摆上两三张桌面的。”
望着瘦掌柜舌灿如莲、极力推荐的样子,段清秋真想感慨一句,古人的商业头脑较之现代人而言,也是不遑多让,简直到了见缝插针的地步。
本欲拒绝,继而想到之前听到的那些议论。
不是都说顾客是上帝嘛,既然有需求,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见她神色摇摆不定,茶行掌柜忙道:“只要您愿意提供一个小小的机会,好处方面,绝不会亏待了您,每个月五两,然后再根据具体情况算分成?”
这不就相当于广告费么。
只是没想到,一个商铺会到她一个小摊子上买广告位。
段清秋没有立即答应,想了想,道:“先给我来一杯你说的那个茶,尝尝看。”
“哎,好。”
掌柜直接拎了个瓷壶过来,杯子也自带了,有点像是个小碗,还挺深。
她握在手里看了看,觉得比上次那什么茶楼里的,大了两倍不止。
“这种茶,就得用这么大的杯子来喝,才更舒坦。”掌柜解释道。
她先是啜了口,接着连灌下几大口。
恍然之间,不禁有些赞同赵妍的话。
什么叫做好茶,她还真是不太懂。
“成,那就试试吧。”
商定好初步事宜,送走了茶行掌柜,段清秋刚打算回篷子里坐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在不停地叫囔。
“嫂子!段家嫂子!”
紧接着,两个气喘吁吁的汉子跑到面前,先是局促的一抱拳,随即急声道:“致哥在不在,莫爷找他有事儿。”
她一愣,淡淡摇头:“不在。”
“啊?那、那是在家?能不能麻烦您……”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绝对不在我家中,抱歉,阿致的事情,以后不要来问我了,我与他没什么往来。”
两个汉子呆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得下鹅蛋。
段清秋说完,也没管他们什么表情,撩起油布帘子,走了进去。
她拖过张小凳坐下,一边配料,一边听着外头的交谈。
“这、这怎么回事?吵架了?”
“有可能……现在怎么办?致哥都三天没露面了,他娘子也不搭理咱们,莫爷那边怎么交代?”
“你问我,我问去,唉,有啥事非要闹得离家出走呢。”
“八成是犯了什么大错,把媳妇儿给惹发火了,这事我熟,估计没个七八天是不敢回的。”
“去去去,你以为都跟你家似的!”
“谁家不一样啊,别看段老板能一个人撑起一家摊子,可到底是个女人,需要哄的,就致哥那样子,你觉得会甜言蜜语吗?要我看啊……”
“行了,别搁这儿废话了,咱们赶紧回去把事情说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尽快交给莫爷去想法子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段清秋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玉琴拍着熟睡的妮儿,轻轻放进竹篓里,搬了张凳子,坐到她对面,一起忙活起来,半晌后,吞吞吐吐道:“虽然我还是有点怕他,但是……”
“我和阿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到嘴边的话又讪讪地咽了回去,玉琴抬手拨了下颊边的发,经过这段时日的调理,脸上的疤痕的确好了很多,没那么鲜红,也就不会显得骇人。
虽然还没到敢于绾起全部青丝的地步,但她已经能就这么遮着半边面,去摊子前照应生意了。
说起来,最初的那次,还是被逼的。
当时太忙了,她不得不鼓起全身的勇气,出去帮忙。
现在想想,当时的胆怯,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小姐,你这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你的。”玉琴小声道。
段清秋没说什么,亦或是根本没听见。
下班时辰到了,照例收拾收摊。
几人挥手道别,姐弟俩推着三轮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中途,他们先去了趟李二家。
介时,李二正在拔杂草、清扫院子,看到眼熟的车子,立即乐呵呵的招呼道:“进来坐,炉子上有热茶,先喝两口暖暖身子。”
段清秋领着弟弟进了门,也不客气,各自灌下一杯,搓了搓冻僵的手。
“地窖里的梨还剩多少?”
“没多少咯。”李二笑道,“原本还在为你担心,现在发现,全是多余的,段小姐你可真是厉害哩!”
“呵呵……时运也有一方面吧,主要你家的梨,是真不错。”
一听到夸自家的梨,李二的神采一如既往的更加飞扬。
“那必须的,一开始我就跟你们说啦,这方圆十里八乡,绝对找不出这么好的梨了!”
段清秋顺势接过话道:“那明年,咱们还能继续合作吗?”
李二愣住了。
她忙道:“放心,到时候按正常价钱来。”
李二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只扯了扯嘴角:“抱歉,明年……我就不在这边了。”
“什么意思?”她心一沉。
汉子环视着自己的小院,苦笑道:“事实上,等地窖里的梨子全部清空之后,我就准备搬走了。”
他拍了拍手中的扫帚:“买家差不多找好了,这不,我在稍微整理下呢,总不好乱糟糟的直接给人家。”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虽然对方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段清秋仍然不太甘心,追问道,“后山的那些树怎么办,你不是把它们当宝贝吗,你走了,开了春谁来打理?你放心交给别人——”
“没有树了!”李二突然抱着头,低吼一声,“没有了,早就全部没有了……一把火,全部烧光了……”
她蹙起眉,没再说什么。
小冬则吓了一跳,两眼迷茫,完全状况外。
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段清秋也没提出要离开,只静静地待着。
终于,李二长吁了口气,道:“我这一生,都在与果树为伴,年轻的时候,天天住在山上,几乎每一棵树我都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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