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夫人,你可以尝试睁眼了。”杜大夫把取下的纱布放一旁,示意顾氏可以睁眼了。
顾氏闻言,这才慢慢把眼睛睁开。
因为眼睛蒙了一夜,她刚睁开的时候只觉得光芒刺眼,伸手去挡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有人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阳光。
缓过来的顾氏依稀可以看见视野里模糊的身影,随着时间推移,朦胧的视野逐渐清晰。
顾氏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反复几次过后,她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一切。
体会到失而复明的激动。
“我的阿祝,娘终于能看见你了……”
顾氏六年以来空洞无神的眼睛再度有了焦点,一眼看见站在跟前的爱女,眼眶瞬间湿润通红。
阿祝今日穿了身飘然欲仙的撒花软烟罗长裙,百花分肖髻明艳中带了点俏皮的味道,加上阿祝为她挡着光,这也是顾氏一眼瞧见她的原因。
她的女儿,比六年前更好看了。
顾氏心中酸涩。
她错过了六年的陪伴。
杜大夫见状提醒:“祝大夫人,你的眼睛刚痊愈,现在还很脆弱,眼泪会导致眼睛受到的刺激加深,不可如此。”
凑近的大宝小宝同样关心:“姥姥,不要哭不要哭~等会儿娘该伤心啦,你好不容易看见娘,看见我们,看见舅舅太姥爷,这是很开心的事呀!以后我们就可以一家人出去玩了,看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的美景~”
祝小宝点点脑袋:“开心~不难过~”
顾氏这些年眼盲,家里人担心她磕到碰到,床边放着的长脚凳早被撤了走,大宝小宝站在边上,只比床高一点。
小胳膊扒着床沿,踮起小短脚满眼关切地望着他们的姥姥。
第一次看见大宝小宝的模样,顾氏既是欢喜又是百感交集。
嬷嬷说的没错。
她这两个乖外孙,跟阿祝小时候长的真像啊。
大宝梳着漂亮好看的蝴蝶髻,柔软的头发乌黑亮泽,黑葡萄似的眼睛很有神气,看上去古灵精怪。小宝则像一枚白白润润的小包子,肉嘟嘟小脸憨态可掬。
祝云霄和祝云泽一人一句,也安慰着情绪激动的母亲:“母亲,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看着大宝小宝长大成家。”
“是啊母亲,如果父亲知道你的眼疾好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稍后我去写一封信,告诉父亲和大哥、四弟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看着他们关怀的态度,顾氏高昂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你们说的对,我不能浪费阿祝和大宝小宝一番心意,我还要陪着他们,看着他们长大。”
大宝小宝欢呼。
祝云泽把他们抱上床榻,大宝小宝一人抱住顾氏的手臂,笑得非常开心:“姥姥真好!我们最喜欢姥姥了。”
“喜欢姥姥~”
望着这一幕,一旁祝老将军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天终于开眼了。
祝老将军笑呵呵:“现在大宝小宝当上国师,老大媳妇你的眼睛也好了,我们府上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的事了,是该好好庆祝,你们说对不对啊。”
大宝小宝和阿祝闻言,整齐划一的看向祝老将军。
阿祝完全赞同:“娘能看见了,这么大的喜事,当然该庆祝。”
祝云霄和祝云泽忍俊不禁,跟着附和道:“爷爷说得对。”
“好!今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祝老将军迫不及待,吩咐顾氏养好身体,拉着自家的老婆子急匆匆下去安排了。
祝老夫人临走时又看了顾氏一眼,她虽然全程没说什么话,但顾氏能重见光明,她心里颇有感触。
老头子说得对,府上是该热闹一下了。
顾氏心情愉悦,跟大宝小宝和阿祝说了不少的话,说的大多是阿祝小时候的事情。
大宝小宝两双眼睛圆滚滚的,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力大无穷的娘亲以前是药罐子,恨不能回到以前,把娘保护起来。
不过阿祝对此倒是一脸新鲜,仿佛在听别人的事。
对于以前,她半点记忆都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眨眼就来到了晚上。
华灯初上,下人把各种各样的佳肴美馔摆上桌。
三叔祝明川一家子人也在,祝明川神色温和,专门让下人给顾氏送了贺礼:“大嫂,恭喜你,你有两个厉害的外孙,大哥一定会非常开心。”
顾氏想到镇守边疆的丈夫祝明慎,柔和地笑了笑:“有劳小叔挂心了。”
坐在自己父亲身边的祝宛岚撇了撇嘴,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自从上次被桃花妖教训之后,她和祝宛瑶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祝宛岚那叫一个恨啊,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扎小人,把他们扎了几百遍,扎得千疮万孔。
至于直接动手?
她们敢吗?
她们不敢。
她们之前就怂怂的,只挑大宝小宝不在的时候上门,如今大宝小宝当上小小国师,阿祝身边又有妖,她们就更加怂怂的了。
只得闷闷低下头,听祝老将军一句接一句的夸他们:“我这两个重外孙,本事那可大了!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祝宇宸和祝宇轩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祝宇轩。
他把小凳子拖了拖,挨着大宝小宝坐,崇拜的星星眼道:“大宝表妹,小宝表弟,你们好厉害啊!你们是怎么做的?我也想打倒坏人!替天行道!这的是太帅啦!”
祝宇宸一副小大人脸故作沉稳,实际上身子悄悄的侧了侧,竖起两只耳朵全神贯注偷听他们说话,连他娘柳秀秀往他碗里夹他最喜欢的葱香鸡翅都没多看一眼。
柳秀秀忍不住笑了一下。
大宝小宝对上一群人好奇的目光,一点也不怯场,认真道:“因为我们有石头师父和玄澄师兄呀,是他们在帮我们啦,坏国师干的坏事多,打不过我们的!”
打倒坏国师的阵法,是石头师父现教的。
石头师父本来以为大宝小宝学不会,都打算采用备份方案了,哪知道大宝小宝第二天就给了他惊喜。
惊得石头师父当即大呼不可能。
想到石头师父当时的样子,大宝小宝笑的眉眼弯弯。
“帅啊!”
祝宇轩握紧小拳头,眼睛里全是斗志昂扬,“表妹表弟,你们看我还有机会吗!我觉得我不错,娘今早还夸我聪明,就是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宝小宝忍不住笑。
他们想起了上次宇轩表哥被掳走哭得泪汪汪的样子:“真的吗?轩表哥,我们遇见妖怪比上次会飞的大妖怪还要可怕,很凶很恐怖的那种。”
“我是男子汉,男子汉不怕这些!”祝宇轩咽了一下唾沫,拍拍小胸脯,故作镇定地说。
柳秀秀听着好笑。
她今早上是夸了没假,不过是因为她这个憨儿子终于把夫子教了半个月的内容记住了,结果憨憨儿子洋洋得意到处要夸夸。
这边几个幼崽聊的开心,阿祝那边莫莺莺同样一脸热切,望着大宝小宝的一脸欣羡。
“哇!大宝小宝真的好厉害,五妹,你是怎么教的呀,他们什么都会,更是打倒坏国师,拿出治疗娘眼疾的神药。”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崽崽,阿祝听得心花怒放,一副骄傲脸:“大宝小宝跟我一样聪明,不需要教,他们自己就会了!”
坐在自己老婆身边的祝云霄莞尔。
莫莺莺嘿嘿一笑,她这个五妹也很可爱啊,望着大宝小宝不禁道:“我以后的崽,一定也要像他们一样讨人喜爱,简直萌化了,看着他们,一身的疲惫都没了。”
阿祝聪明的捕捉到崽这个字,恍然大悟:“二嫂,你也想生崽崽呀?”
桌上不少人都望了过来,打趣地来回在祝云霄和莫莺莺身上巡视。
莫莺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比夜中点亮的烛灯还要惹眼。
偏偏阿祝不明所以,还认真的跟心急要崽的二嫂说:“这好办,只要肚子大啦,就有乖崽——”
“五妹,你不要再说了!”莫莺莺臊红了脸,上手捂住阿祝的嘴。
阿祝清澈透亮的眼睛眨了眨,她没说错什么啊。
阿祝仔细回想刚才说的话。
嗯!
的确没有说错什么,她看二嫂很想要的样子,就把方法告诉她,毕竟她的两个崽崽,都是这么来的嘛!
轰——
轰隆——
骤然间。
地面毫无征兆的颤动起来,桌上的酒壶茶杯倾倒,液体溅了一地,瓷器也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屁股下面的凳子像有了意识,噔噔噔地剧烈摇晃。
莫莺莺刚把手从阿祝嘴边挪开,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她毫无防备,因为她半个人都在阿祝身上,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阿祝眼疾手快把她拎起来,却仿佛喝醉似的摇摇晃晃,险些绊倒桌子。
“我没喝酒啊,怎么天摇地动了。”阿祝脸颊气鼓鼓,“这是怎么回事?”
“地震,是地震!”
“快走!”
祝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分析出现状。
祝老将军猛地道:“去空地上,别待在屋里!”
祝老夫人拿着龙杖,撑着剧烈抖动的饭桌站起。
“哎呀!老婆子。”祝老将军看她慢吞吞的动作就觉得急,老当益壮拽着她去空旷的院子,回过头,就见桌上的人都出来了。
大宝小宝一人拎一个,带着两个惊慌失措的表哥出来了。
阿祝和莫莺莺在一起。
祝云霄和祝云泽也把顾氏和其他人带出来了。
祝明川最后出来,他轮椅推着不方便,还是下人把他背起,另一个下人拿轮椅。
“地震从哪儿冒出来的呀?”阿祝说出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
对啊,这里是京城。
京城怎么会有地震?
大宝小宝也一头雾水,他们正在和两个表哥一起玩,突然来的地震把花架上的花瓶震落,险些砸到轩表哥的脑袋。
还好他们反应快。
大宝小宝想了想:“太姥爷,姥姥,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也去。”阿祝心头好奇,扭头跟着两只幼崽走了。
因为这场莫名的地震,京城的各处街道人满为患,晚上比白天还热闹,众人挤在一起都在讨论。
“这该不会是天罚吧?”
“天什么罚,说不定就是一场普通的地震。”
“天塌下来有上面顶着。”
……
此时。
皇宫的养心殿里,赫连湛同样受到这场不同寻常的地震影响,脸色难看,厉声吩咐跪在地上的夜青:“立刻查。”
“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夜青领命,眨眼消失殿中。
夜青离开后,赫连湛又唤来另一个暗卫,确定阿祝那边没事后,他紧绷的心弦松了下去。
也好在。
这场地震并不严重,没有造成人命,只有最开始的动静大些,后面震感越弱,一盏茶的时间内便平复下来。
不过该有的步骤一个不能少,赫连湛连夜召集大臣,安排地震后续的事情,虽然没有百姓伤亡,但城外一些地界的房屋被震塌,需要安顿好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赫连湛顺便抓了一波在木料上吃回扣,贪污枉法的官员。
另一端。
京郊不远处,地震最强烈的一个风水宝地,一个山头从中裂开,巨大的缝隙照进黑黝黝的深窟,有几个人提灯沿着边缘走进缝隙口。
“少了一个棺椁!”
“什么?!”
——
次日清晨。
皇宫里的赫连湛终于得知地震的原因,只听夜青禀道:“陛下,皇陵附近的封印被毁,镇压其中的黑龙消失了。”
赫连湛拧了拧眉。
好端端的,皇陵附近的封印怎么会破?要知道那里面镇压的全是作恶多端的妖物,如今黑龙脱困,只怕为祸一方。
屋漏偏逢连夜雨,赫连湛还没想出一个万全的解决之法,就听夜青有些迟疑的开口:“还有陛下,皇陵裂开了。”
裂就裂了,重新挑个黄道吉日修好不就好了。
能有无恶不作的黑龙脱逃重要?
事实证明。
还真有。
只听夜青面色凝重地开口:“夏明宗的圣体,连同棺椁一起失踪了!”
“什么?”赫连湛俊美无涛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守陵人是怎么守的?!”
赫连湛立即传令守陵人入宫。
守陵人在皇陵因为地震裂开,夏明宗的棺椁消失后,便匆匆入京,一直在宫外等候,赫连湛的命令一下来,他立即赶往宫中。
“说吧,怎么回事。”赫连湛面带愠色。
守陵人跪在地上:“回禀陛下,老奴也不知晓,这些年,并未有人来过皇陵,老奴一行人也从未进去过,直到这次地震,因要上报陛下知晓,故此派人查看皇陵损毁情况。这一查,才知道夏明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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