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启四年,过了正月十五,陛下正常开朝。叶俊又恢复了朝五晚五的京官生活。
那满京都官圈的人都知道年前叶俊挨了陛下打,这新年甫一开朝多少人都盯着陛下对叶俊的态度呢。大家都很想知道,叶俊这厮究竟有没有被陛下厌弃啊!?
陛下打了叶俊之后本就心中郁郁,偏又中间隔着一个年假,叶俊耍横,仗着挨了打,过年时愣是没进宫给荀羽拜年,荀羽心里这个气呀。这不,刚见到叶俊就想抒发一下。
过完年头一天开朝,大家也没啥大事儿,也都不想第一天就给陛下添堵,所以大家都没有本子上奏,荀羽趁着这机会就道:“叶爱卿,你身子好利索了吗?朕让你在家反省,你可有收获啊”?
叶俊抬眼扫了上座的荀羽一眼,心道:“没完了是吧”?他淡定出列,躬身施礼,声音如常地答道:“陛下让臣反省,臣不敢没有收获。这段时间臣每天趴在床上痛定思痛,自己实在是太过操心了,净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以后臣一定改了这毛病。
户部本就事务繁杂,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一直外出,户部的大小事务都落在了数位户部同僚身上,臣深感不忍,同时对户部所有同僚的付出和努力提出表扬和肯定。臣决定,今年开始,自己一定立足户部,将所有账册都复查一遍,扛起自己的责任,以户部为家,为了管好咱们大渝的钱匣子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众臣:“……”特么的,开年第一天就要这么卷吗?
荀羽:“……”什么玩意儿?谁要你说这个了?
荀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再次开口道:“知道错了就好,去年收上来的秋税、丁税、商业税,你们部门年前也没有汇总完成,尽快核查好了报给朕”。
叶俊瞄了一眼苏康,心道:“怎的这小子没跟自己说”?嘴里却回道:“臣,遵旨”。
第一天,大家都心情愉悦地结束了早朝。
叶俊进了户部,发现自己久违的办公室窗明几净,大大的长方形实木桌上还摆着两盆开得正艳的红梅盆景。被讨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他也不吝啬,对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苏康道:“多谢,你有心了”。
苏康道:“大人您喜欢就好”。
叶俊坐在自己的大椅子上一靠,说道:“账目没搞清,年前见面时你怎么没跟我说?今日陛下一说,我才知道,这让我心里多没底啊”?
苏康道:“年前我瞧您伤着,怎么忍心给你添堵?再说,我也没想到,陛下开年第一天就说这事儿,我本来就是准备今日下了朝会就跟你讲的,陛下整得我也是措手不及的”。
叶俊道:“部里这么多人,好几个月的时间,账目为什么没有搞清楚”?
苏康道:“我本来是分了任务的,一人负责四个州府,还不是因为你不在,左侍郎和那个姓乐的故意找我麻烦,每天各种原因,因为以他们为首的三个没有交上来,以至于我汇总都做不了。发火吧,那什么左侍郎跟我官职一样,所以……”
叶俊瞪了苏康一眼,说道:“这种事情你就该早告诉我!还有,那个左侍郎李清河之前不是活得都跟隐形人似的?怎么突然爆发了”?
苏康:“依我看,就是乐大人暗中搞事,不知用什么办法把李清河给拉拢过去了”。
叶俊:“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用什么办法,我一直重用你,他跟你官职一般高,时间久了自是不平衡。乐文咏稍加引导,许以小利,这人就得站到那边去。不过,他们如何咱也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在我面前嚣张,那就得有付出代价的觉悟。你在屋里别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叶俊披好大氅,揣着手炉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高声喊道:“李清河、乐文咏、肖方楠你们三个出来一下”。
这三位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是叶俊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明目张胆的违背上官的意志,他们自觉头还不够铁。是以这三人虽然慢腾腾但终究是走到了院子里来。其他人一瞧,有热闹,虽然没能站到院子里来仔细瞧,可每个窗户、门缝处都挤满了人。
三人出来依次给叶俊行礼,叶俊虎着脸、开门见山地道:“年前的账目,为什么别人都能完成,唯独你们三个完成不了”?
三人互望一眼,李清河率先道:“苏大人分给我们的州府本就人数比较多,下面交上来的账目与其他州府相比也更加混乱,我们几个一向行事谨慎,涉及账目更是不敢疏忽,几乎都是算一遍,复核两遍,确保准确无误,如此才耽搁了一些时间。还望尚书大人体恤”。
叶俊眼睛一瞪,开口就道:“全都是屁话!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面前还敢玩聊斋?!咱们大渝四十个州府,就你们负责的州府账目混乱?就你们的难整理?就你们三个做事认真?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私事儿上你们几个怎么给我添堵,我都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但公事儿上,你们敢这么敷衍我,敢这么让我在陛下面前栽面子,是不是当我是个死的?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那么大脸,我话就撂在这儿,这个账目限你们三天之内给我理清报上来,不报上账目之前,我看你们三个谁敢回家试试?
三天内完不成的,就他妈给我滚蛋,户部不养闲人。我始终秉承着庸者下、平者让、能者上的用人原则,你们身居高位,不知道珍惜你们的身份和地位,下面还有多少能力卓绝的人排着队都没机会出人头地,你们要给别人腾地方没人拦着你们,我看我户部不要的人其他部门谁敢要?
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别杵在跟前碍我的眼,立刻、马上滚回你们的办公桌,立刻开始工作。今儿此时开始,我看弄不清这点儿事儿谁敢踏出衙门口!十八、十九,把户部大门给我看好了,除了各家来送饭的,任何人不得进出。被拖累的同僚们,要怪就怪他们三个,你们是受了他们三个偷奸耍滑的人的连累,回不去怨不着本尚书,因为本尚书誓与你们共存亡”。
叶俊厉声说完甩袖子就进了自己的屋子,留下院内三人脸色如猪肝,各个窗户、门缝后面大家互望一眼,一声儿不敢出,立刻散开,各司其职。
苏康无声地笑着冲进屋的叶俊一挑大拇指,低声道:“大人,牛X大发了!您是真让属下大开眼界啊!论耍横您要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啊!属下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叶俊眉梢眼角带着笑,亦低声道:“好说好说。自从我接手户部以来,我一直瞎忙,趁这机会拿他们三个立立威刚好,不然都以为我面善好欺负,陛下的钱口袋危矣”。
苏康给叶俊斟了一杯茶,道:“那您没什么吩咐的话,小的告退也去忙了”?
叶俊摆摆手:“赶紧忙你的去”。
当天晚上,户部官员都没让回家,户部家属都找来户部门口闹腾,叶俊直接道:“紧闭大门,不必理会”。
第二天户部一干人都没去上早朝,荀羽还没来得及问叶俊为啥没来,就相继有人上本参奏叶俊,说叶俊在户部一人堂,嚣张跋扈,对下官扯着嗓子骂,将同僚的脸皮往地上踩,将读书人的脸、老祖宗的脸都丢了个一干二净。
荀羽立刻来了兴趣,指着那几个参奏叶俊的道:“你们几个都往前站,朕刚才没听清,到跟前来,来给朕仔细讲讲叶俊在户部是如何撒泼骂人的,一个字儿都不许落下。另外,这事情肯定有始有末、有因有果,这件事究竟如何,你们得从头到尾给朕讲明白了,朕才能给你们做主是不是”?
那几人互望一眼,不想说也得说,自己说不明白始末,那些督察院的言官都在那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一个说不好,或者撒了谎,估计立刻就被言官抓住了小辫子,如今督察院总督察沐青雪,哪个不知道他与叶俊关系亲厚?!
那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战战兢兢,倒是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个明白,尤其其中有一人叫做凌旭阳,他把叶俊的嚣张学得入木三分的。待他们说完,荀羽不理满朝文武什么心情,直接拍案狂笑。
等荀羽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才总算开口道:“你们几个倒是说说,叶俊有哪一句说错了?如果他连这点儿魄力都没有,你们以为之前他能把凉州府管的这么好?你们以为户部这个衙门很好管?
朕告诉你们,他已经很收敛了,大西北出了名的民风彪悍,可也没人敢惹他。就算西狄人见了他也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户部那三位工作没做好,就只是被骂了一顿,依朕说,叶俊毕竟回京都后手软了,考虑到大家整日都低头不见抬头见,面子这个东西吧,该给了还得给。别说叶俊,若是谁把朕惹急了眼,朕也不怕有辱斯文。
你们别动不动就参叶俊,都说柿子捡着软的捏,你们怎么就这么头铁?那是个混不吝,暴躁起来是要杀人的。之前你们参他赈灾路上收受贿赂,回来后,叶俊直接把收受贿赂的账本交给了朕,一分一毫他自己都没有拿,那些银子都已经入了国库,谁不相信可以找相关人士三头对面。
叶俊虽说没拿那些银子,可是他的做法朕也不赞成,所以回来后就打了他三十大板。朕打他三十大板,不是不认可他的能力和功绩,就是因为你们总是参他,朕想让他长长记性,他的功是功、过是过。他一路风雨、不辞辛苦、为国为民,朕不能将他给一概否了,那不公平。
一只老虎你们总想着让他当猫,这本身就是你们认知上的错误。他的户部他管,你们要是帮不上忙,也别天天想着扯后腿,他管着咱们大渝的钱匣子,他管好了,咱们都是受益者。下次你们再参他的时候,想好了,只要他真的错了,就像年前一样,朕收拾他时绝不手软,至于这点子鸡毛蒜皮嘛,说出来简直就是浪费大家的时间。都散了吧”!
陛下转身走了,朝堂上诸人都愣了。特么的,我们有事还没来得及说呢。这几个“搅事精”一搅合,大家想顺便看个热闹来着,唉~~~这都叫什么事儿?!
……
要不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户部被叶俊封了三天三夜后,终于重新打开了大门。
第四天一大早,户部诸人都准时参加了早朝。早朝上,君臣奏对。
荀羽道:“叶爱卿,你还好吧?大眼袋要掉到地上了”。
叶俊:“……”忍着头疼出班奏道:“经过我户部三天三夜的不懈努力,去年的账目已经理清,数目等臣私下报给陛下。另外,臣在捋账期间,发现先帝在时,那些功勋王侯之家多有向国库挪借银子的先例,借据一打,然并无归还记录。都说人死账不烂,父债子偿,所以臣想请示陛下,臣要拿着这些借据去催缴债务,以充盈国库,行不行”?
荀羽扶额:“那个叶爱卿啊,这事儿只怕不容易啊!你确定你要去找那群老家伙要账吗”?
叶俊端肃了表情,义正词严地道:“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老百姓的血汗钱岂能单单只为一家一户去填窟窿?!此事以前臣不知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做不知道。臣去要债,陛下只说允还是不允”。
荀羽亦正色道:“朕自然是支持你的,那些银子要回来之后可都是朕的。只不过,叶爱卿,你得罪的人也不老少了,朕是怕,你费力不讨好啊”。
叶俊道:“臣尽力而为吧”。
荀羽道:“也好,那你就尽力而为吧”。
……
下了朝,沐青雪就凑了过来,他对叶俊道:“你何必揽这差事儿?明摆着你得不着好果子”。
叶俊瞄他一眼:“沐学兄,知难而退可不是你我的风格。你跟我一起去呗,到时候功劳分你一半”。
沐青雪撇嘴:“少来套路我,你当我傻啊”?
叶俊压低声音道:“陛下特别仁义,为人还大方,回头我就去找陛下谈提成,就跟陛下说,我们如果要回来一百两,其中有五两是咱俩的辛苦费。你想想,那都是几千几千的借条,还有上万的,到时候咱俩既能扯虎皮做大旗,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咱俩不好惹,还能赚外快,我说的有道理不?就这好事儿,换别人我都不带他玩儿”。
沐青雪在叶俊灿如星辰般的大眼睛的注视下,心智狠狠地动摇了:“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也,也行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叶俊笑眯眯一拍沐青雪肩膀:“这就对了嘛沐学兄,明天散朝后,我去跟陛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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