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行被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动弹不得,只有头能转来转去,对上楼庭晚审视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个囚犯。
他苦笑一声,低声道:“昨晚太皇太后那边派人来问我什么时候宠幸后宫,还想让我翻牌子,她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楼庭晚双眼一眯,“她想让你去灵妃那儿?”
“嗯。”南宫行点点头,“她迫不及待让灵妃承宠怀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言而明,我不想任人摆布,周寒春做药也需要一段时间,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我病了,但没有比风寒来的更快的病。”
他抬眸看着楼庭晚,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和委屈,“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楼庭晚下意识想反驳,但对上他泛红的眼,又卡住了。
若是有办法,谁也不想祸祸自己的身体,可当时的情况紧急,他也没别的法子。
要让太医也看不出问题,就只能真病。
怒火熄灭,留下点点火星,取而代之的是无可奈何的酸涩。
要是有别的办法也不至于被逼到这个程度。
楼庭晚沉默半晌,抿紧了自己的唇。
南宫行见她垂着头,似乎有些内疚的模样,忙道:“我的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按时喝药很快就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楼庭晚心一紧,感觉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她直想叹气,可木已成舟,再长吁短叹的太丧气。
她深呼吸,把纷乱的思绪压下去,看向南宫行,笑了下:“其实我今日本来也要和你说的,周寒春说那药五天之内就能研制出来,我还想着够快了,到底是低估了她们的急迫。”
“五天之内已经很快了。”南宫行咳了一声说:“回去替我谢谢周大夫,等我好了再赏他。”
“不急,你先养好身子再说。”楼庭晚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湿布,贴着额头那面已经很热了,楼庭晚干脆拿下来重新在水里洗了洗,拧干扶着南宫行躺下重新敷上。
不用再多说什么,楼庭晚都明白,她替南宫行掖了掖被角说:“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我。”
南宫行望进她清澈的眼底,仿佛被春水包围,柔和的让人浑身都懒洋洋的,不由得沉溺其中。
在楼庭晚收回手要起身的瞬间,鬼使神差地,他勾住了她的手指。
而在楼庭晚看过来的时候,他却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静默无声,谁都没有说话,殿内只剩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吸。
楼庭晚看着两人勾缠在一起的手指,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小皇帝这是病了所以格外黏人吗?】
南宫行抿紧了唇,或许吧,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这一刻楼庭晚仿佛也有了读心术,她笑着晃了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哄道:“我不走,我就是去看看药好了没,让人去给你熬点粥先垫垫肚子。”
南宫行这才缓缓松开了她,把手藏回锦被下。
楼庭晚抽身离去。
等脚步声逐渐远去,南宫行睁开眼,伸出刚才勾住楼庭晚的食指看了看,眉眼间泛起几分羞色,慢慢蜷缩起来。
……
楼庭晚果然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粥。
“陛下,先吃点东西,空着肚子更不容易好。”
南宫行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坐都坐不住,一个劲往下滑。
楼庭晚无法,干脆自己坐在床头,让南宫行靠在自己身上,环着他一口口喂。
南宫行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烧的,整个脖子都红了。
楼庭晚倒是很有耐心,每一勺都吹凉了才喂他。
正吃着,冯怜卿端着托盘进来,看到这一幕脚步都放轻了。
“陛下,世子,药好了。”
“放柜子上,过一会儿再喝。”
楼庭晚回头看了她一眼。
“是。”冯怜卿把托盘放下,迟疑着问:“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南宫行立刻抓紧了楼庭晚垂下的衣袖。
楼庭晚摇摇头:“不必,马上就喝完了。”
冯怜卿就不劝了,她见一边的水凉了,赶紧去换了一壶。
喂完粥又喝了药,南宫行已经不停的点头了,但他刚喝了一肚子汤汤水水,要是就这么倒下,估计能流回嗓子眼,他又实在困得不行。
楼庭晚想了想,非常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说:“来,哥哥的肩膀给你靠,睡吧,到时候我把你放回床上。”
南宫行看看她那单薄的肩膀,忍俊不禁,黏糊糊地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哥哥?”
楼庭晚顿觉半边身子一麻,她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强装镇定,“我比你大,从年纪上来说,这一声哥哥也当得起。”
南宫行但笑不语,可是从性别上来说你不是啊,或者该叫声姐姐?
“好了,别说话了,不是困了吗?”
楼庭晚按着他的头让他倒下来,“睡吧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总不能还让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哥哥会唱曲吗?我看人家孩子小时候睡不着,都是娘抱在怀里哼曲哄睡的。”南宫行枕着她的肩膀充满向往地说。
楼庭晚:“……”
这不是难为她这个不跑调但难听的人吗?
“可以吗,哥哥?”南宫行抬起头,温热的鼻尖擦过楼庭晚的侧脸,楼庭晚顿时感觉自己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了,“行行行,唱!”
“哥哥真好。”南宫行看了眼她绯红的脸,安安分分地躺了回去。
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所以听起来格外撩人。
楼庭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给皇帝唱歌,这世界真是太梦幻了。
南宫行也没想到,前世深恶痛绝的人,这一世竟成了自己的依靠。
那些亲昵得过分的话他也能张口就来了。
可见风水轮流转,这世间的事啊,从来就没什么定数。
楼庭晚想了一会儿,不能唱太现代的歌,但古风的她会的也不多,挑挑拣拣,选了首不那么激昂的,低声哼唱,手上还跟着在自己腿上一点一点打着拍子。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这是她为数不多唱的不难听的歌,声音轻柔,曲调舒缓,“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1)……”
南宫行缓缓闭上眼,思绪跟着她的歌声逐渐下沉,最后陷入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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