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时不甘心。
她这一生到今日都不曾越过南嘉阿姊,她又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如娘如她一般,一辈子不及安清妧?
可她再不甘心,也不至于着了宁娘的道。
“宁娘,你说这许多,无非是想让我帮你和三郎一把,可是宁娘,若无绝对的好处,我凭什么冒这般风险帮你?”
“若三郎出息了,那旁人就再也不敢轻贱如娘,这难道不是好处?”
“不够。”
“……”
“想让我倾其所有帮三郎,可以,但条件是,三郎扶如娘为嫡妻,否则,免谈。”
宁娘嘴角的笑意差点绷不住。
如娘在忆流阁和三郎巫山云雨一事,不仅叫陵阳城内的贵家娘子亲眼目睹,更是叫不少禁卫军看了去,此等伤风败俗的小娘子,如何能为世家子的嫡妻?
莫说三郎来日定能位高权重,便他仕途无望,也不能叫如娘做他的嫡妻,否则,他定是要被贵家耻笑一辈子的。
顾兰时读懂了宁娘的心思。
“那便再看看吧。”
宁娘以为她为了如娘,定会对顾家长房百依百顺,但其实恰恰相反,顾家越是看不上如娘,那她越不能帮他们,只要安家强于顾家,那么顾家就怎么都不敢亏待了如娘。
顾兰时起身。
“天色不早,我也该领着如娘早些归家了。”
行过两步路,顾兰时又顿住:“如娘既是嫁到顾家为妾的,那我实在不好为她多备嫁妆,还请宁娘多多担待。”
眼看
顾兰时要走出房,宁娘急喊:“且慢。”
顾兰时懒懒回首:“还有事?”
“呵呵……”宁娘笑着步下坐榻,复又勾住顾兰时的手臂,“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吗?你怎么说着说着就急眼了呢?”
顾兰时不说话,只想拂开宁娘,见此,宁娘急忙道:“我应还不行吗?”
“当真。”
“真。”
宁娘把顾兰时拖回榻上,客客气气地替她满上一盏酒。
“你想让三郎扶如娘做嫡妻,我应,但得过些时日,毕竟陛下昨日才说让三郎纳了如娘,顾家再怎么招,也不能逆了陛下。”
“那你打算让如娘等多久呢?”
“自来扶妾为妻都得循个礼,只要如娘能为三郎生下长子,那我便立刻做主,让他扶如娘为嫡妻,成不?”
顾兰时这才勾了勾嘴角:“嗯。”
宁娘默默呼出一口气,心道,总算是哄住了人。
等如娘进门,何时生下长子便是顾家说了算,便真能叫她生下长子,可子能不能活,照旧两说。
退一万步,就算子活了,三郎迫不得已扶正如娘,可只要三郎功成名就,便有的是法子换个妻。
“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吧。”
“……”
“若你不愿意立,我亦不勉强。”
“立,这便立。”
宁娘再次步下坐榻,走到窗边的书案前,而后大笔一挥,寥寥数笔,写下一张字据,字成后,她素手沾红印,落下指印。
“喏,字据。”
顾兰时低眉,见纸上写着:今安顾两
家定下约定,若将来安如娘诞下长子,顾三郎需扶正如娘。
“补上一句,如娘诞下长子之前,三郎不许纳妾。”
宁娘嘴角的笑意一僵:“时娘,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了?万一,我说是万一,如娘十年二十年都生不下长子,那岂不是要让三郎绝后?”
“那便换成,以十年为期,如娘诞下长子前,三郎不许纳妾,十年之后,若如娘还是无嗣,三郎才可纳妾,妾之子记在如娘名下,三郎尤需扶正如娘。”
宁娘手心微紧,嘴上却道:“好,我加。”
待顾兰时将改好的字据揣进衣袖,她才露出和煦的笑意:“来,先干一杯,为你我两家的这桩大喜事。”
“干。”
杯盏相撞中,顾兰时和宁娘双双满意地勾起唇角。
喝完酒,宁娘收起笑意,面色转为严肃。
“时娘,既以后我们是一家人,那三郎的荣辱便是如娘的荣辱,还请你不吝帮忙,助三郎早日鹏程万里。”
“你将才说,有意叫三郎择一明主投之?”
“此番三郎遭人陷害,在陛下心里落下恶名,想来即使国子监会考他能拔得头筹,亦不能得陛下的赏识。
既是如此,倒不如早早择一个明主投之,只要明主能登大宝,那三郎便是从龙之臣,前途无量。”
顾兰时点点头:“听着颇有道理,可以顾家在朝中的地位,便三郎愿投,明主怕也未必瞧得上吧?”
宁娘敛眉,藏住一闪而过的怒意。
数年
来,顾家是得了安家一些些好处,可顾兰时亦仗着这些好处没少在顾家作威作福,顾家但有大事,文娘皆需先问过顾兰时。
此般憋屈处境,顾家早就不耐烦了!
宁娘苦笑,脸上升起委屈:“我急急巴巴把你请来做客,不正是想叫你出个好主意,帮帮咱们三郎嘛。”
“罢了,三郎好了,如娘才能好。”顾兰时轻抬下巴,自然而然地露出三分傲气,“事到如今,你定要好好督促三郎,叫他在会试夺魁。
我另会修书将军,将三郎和如娘被陷害的原委道明,以将军的脾性,定会上表陛下,求他开恩。
待开春,安家亦会多设宴,邀请贵家娘子,到时候一并邀请顾家,只要让那些娘子们见到安顾两家关系好,便会知道两家照旧一条心。”
宁娘连连点头:“还是你有主意,只要旁人觉得安顾两家的关系好,那自会有人借着讨好顾家进而讨好安家。”
“正是如此。”
安清妧是将军之女不假,可她是将军之妻,如娘亦是安家嫡女,要得安家襄助,笼络安清妧是一条路,笼络她和如娘是另一条路。
“时娘,你的法子虽好,但有一点,谁都知道县主才是将军最在乎的。”
“呵。”顾兰时轻笑,“将军是在乎妧娘,可将军人在边境,安家的事不还得处处经过我的手吗?”
宁娘亦笑:“你心里有数便成。”
房中其乐融融时,院中的北风刮得越发地
狠,有婢子急急奔到廊下。
“慢姐姐,陛下有敕,因天气恶劣,未免人命有失,雪停前,不许人随意出门,若有,无论贵贱,鞭笞二十。
此令酉时执行,这会儿各家都在差人出门采办,文娘问咱们院里可有什么要采办得,她一并让人去办了。”
“叫人等等,我先去禀告宁娘。”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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