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话叫顾兰时身体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如娘绝不可能害妧娘,求您明察。”
“呵。”皇后抬手便将手里的证词甩到顾兰时脸上,“顾时娘,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本宫没有明察,还是安如娘罪该万死!”
顾兰时慌忙捡起证词,待她看清纸上写着如娘花五百银雇人欲污妧娘清白时,她眼前骤然一黑。
“如娘,你疯了不成?!”
如娘虽吓得身瑟瑟,却还是一言不发。
见此,皇后心里的怒火越发地盛大。
先前,她以为是安清妧洞察先机,知她要算计她,便将计就计,拉安如娘做垫背,避过一难。
不想竟是安清如愚不可及,坏了她的布局,若安清如没有犯蠢,她算计的事情未必能出岔子!
想到这里,皇后心下一横:“安清如恩将仇报,雇凶害姊,其所作所为堪比大逆不道!来人,把安如娘拖下去,鞭笞五十!
若她侥幸不死,送去家庙闭门思过一年!”
顾兰时吓得要晕过去,可她不敢晕,她死死咬住唇角,额头重重砸在青砖:“皇后娘娘,如娘向来良善,她绝不会做出残害姊妹的事。”
“铁证如山,你还待狡辩不成?!”
“臣妇——”
“顾兰时,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安如娘会被养成六亲不认,你罪责最大!若你还敢为她求情,本宫连你一块罚!”
顾兰时再不敢说话。
而就在这时,安如娘将
要被拖出殿门,她尽力伸长脚,用脚跟勾住门槛,撕心裂肺地大喊:“阿娘,救我,快救我——”
顾兰时回首看如娘,眼底俱是心疼的眼泪。
如娘是她女儿,唯一的女儿,她想救她,可禁卫军已将她买凶害人的事查得一清二楚,她如何救?
“如娘,别怕,五十鞭笞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只要人不死,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安如娘半点不懂顾兰时的心思,她也从来没懂过,她只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兰时,眼里尽是怨恨。
“忍?又是忍!从小到大,你除了让我忍,还能让我做过什么?若非你只会忍,我何必非要自己动手除了安清妧?!
阿娘,我会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你,因为你没用,因为你笼络不住姨父的心,因为你拿捏不住安清妧!”
如娘被拖出殿外,不久,殿外就想起她的惨叫声。
最初,她还能一边惨叫,一边骂娘,但渐渐的,她便叫不出来,挨了三十多下时,殿内已听不见她半点声音。
负责行刑的宫婢过来回禀:“娘娘,安如娘晕过去了。”
“打了多少下?”
“三十六下。”
顾兰时扑在地上,一边不住地磕头,一边苦苦哀求:“娘娘,求您开恩,再打下去,如娘就死了。”
皇后如何不知?
可这是陛下的意思。
安如娘在除夕夜和顾三郎私会的事,已叫陵阳城内人尽皆知,如今,她又让人看见和云牧躺在一张卧榻。
她已
是水性杨花,便此事传扬出去,也不过是叫百姓多骂一句,可卿云牧呢?皇家的脸面呢?
安如娘必须死,但陛下不想亲自动手,免得回头不好和安国公解释,是以,她以云澜为逼,迫她动手。
一旦安如娘被打死,那不只卿云牧和皇家的名声保住了,更重要地是,她再也不可能把安家笼络住。
此时此刻,皇后才知,陛下不仅心狠,手段亦了得,可她能如何?为了云澜,为了皇后的位置,她只能认下!
“给本宫继续打!”
宫婢领命而去,须臾,殿外再次想起棍子锤击皮肉的声音。
“噗呲,噗呲——”
扑在地上的顾兰时痛到面无血色,她朝着皇后,一遍遍地磕头,几次后,她的脑门便磕得又紫又肿。
“娘娘,求您开恩,饶了如娘。”
皇后眉目不变,冷漠地说:“顾时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安如娘买凶害姊,罪证确凿,本宫身为皇后,怎能宽容?”
“娘娘,您是一国之后,除了您,哪里还有旁人能宽恕如娘?”
“有。”
“是谁?”
“溱国有法,若蒙冤者愿意宽恕加害者,依法可轻判。”
顾兰时抬眸,她并未马上听懂皇后的意思,直到她看到皇后的眼神落在安清妧身上,才蓦然间明白,皇后是让她去求安清妧。
可她怎么能求安清妧?
她是母,安清妧是女,自古哪里有母求女的事?
然,大雨中,那抽在如娘身上的“噗呲”声,
声声入耳,几欲震碎她的心,她再也不敢多想,脑袋掉了个头,便扑向清妧。
“阿妧,如娘向来敬你爱你,定是有哪个不省心的奴婢蛊惑了她,才叫她做下这等糊涂事,你放心,待回去,我定会狠狠教训她,让她再也不敢了!”
清妧指尖蜷紧,紧到指甲切入血肉都不松开,因为不这么做,她怕自己当着皇后的面,便要勾起嘴角,大笑三声。
重生以来,她难以安眠,每每入梦,她就会回到城楼,一遍遍地眼看着父亲被五马分尸。
只要惊醒,她就恨不能立刻拿起刀子,杀了安清如,杀了顾兰时,杀光整个顾家人。
可她不能。
顾家死不足惜,背后人还隐在暗处,她不能以命搏命。
“阿妧,咱们是一家人,便是有再大的仇和怨,也可以关起门来解决,咱们切莫叫人笑话了。”
“姨母,法不容情。”
一句话,六个字,击碎了顾兰时最后的希冀,她扬起泪痕覆面的脸,充满恨意地质问:“安妧娘,虽如娘买凶害你,可你并无大碍,不是吗?!”
清妧勾唇,露出极寒的浅笑。
上辈子的她,当真眼瞎,否则,怎么能至死都看不出顾兰时藏于面下的自私和冷酷?
“我无碍,却不等于如娘之罪可消。”
顾兰时再不能跪下去,她飞快爬起,抡起袖子要扇清妧:“安妧娘,你就不怕叫旁人知道,骂你六亲不认吗?!”
立在一旁的梅娘瞧见,急忙
拦到清妧身前。
“时娘,莫要冲动,有话好说。”
“滚开——”
顾兰时愈发地疯狂,吓得梅娘想退却又怕清妧被伤到,无奈,她只能一手拦着人,一边回头对清妧道:“县主,您赶紧躲一躲,顾时娘怕是疯了。”
她只怕她不够疯。
清妧拂开梅娘,朝疯癫的顾兰时勾出一个最最温柔的轻笑:“姨母,殿外的鞭笞声停了,你不出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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