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清妧将从惠贵妃处回来,便被皇后娘娘宣到寝殿。
“小女参见娘娘。”
“惠贵妃召你何事?”
“回娘娘,端午在即,贵妃娘娘忙于筹备宫宴,小女身为宫中典赞,协掌宴会,贵妃故而召见小女。”
“是吗?”
清妧敛眉。
惠贵妃召见她,面上确是为端午宫宴,然,她在永福宫许久,惠贵妃却同她说起出阁前的诸多旧事。
她说自己身子不好,若非遇上阿娘,活不到今日,说自己对阿娘心怀感激,却始终无以为报,甚至遗憾,说现如今她进了宫,说不得是上天许她报偿的机会,让她无事的时候,多往永福宫去。
“回娘娘,小女已同惠贵妃明言,小女对宫中礼俗一无所知,想来惠贵妃不会再召见小女了。”
“阿妧不喜欢惠贵妃?”
“惠贵妃说,她同阿娘是闺中密友,盼小女常去永福宫,可昔日小女亦常来宫中,惠贵妃却从未召见过小女。”
皇后勾唇:“还算聪明。”
“娘娘谬赞。”
“行了。”
皇后甩袖。
经过数月的观察,她算是把安清妧看明白了,此女过去行事荒唐,多是为了和顾兰时计较。
如今安家尽在她手,她一反往日常态,在仙游寺时,多往弘元寺求神拜佛,回了鸾凤殿,又惯窝在偏殿不出,一副诸事不想管的懒散模样。
虽说拿不住安清妧有些叫她挫败,可若此女从此以后万事都置身事外,那倒也不是桩坏事
。
“前日,顾老夫人来见本宫,说顾三郎高中状元,顾家有意大办宴席,求本宫允你今日往顾家赴宴,本宫应了。”
说着,皇后朝卢掌事颔首,卢掌事躬身上前,递给清妧一个木匣子。
“这是本宫送顾家的贺礼,你一并带去。”
“是,娘娘。”
半个时辰后,清妧行到宫门口。
驱车的马夫垂眸躬身:“县主有礼。”
“恩。”
马夫起身,往车后取马凳,清妧一边在心里感叹,今日马夫的仪态不同寻常,一边侧身问流萤: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回妧娘,是。”
“甚好。”
清妧遂踏上马凳,登车的刹那,她的眉角瞥见马夫侧脸。
“崔离郎,怎么是你?!”
崔郁离再次躬身:“今日有劳县主。”
“崔离郎,情之一字,当真能叫人百死无悔吗?”
“回县主,小仆为珍娘,是为情,却又不只是为了情。”
“什么意思?”
“良善不该是错。”
须臾,车马驶上陵阳大街,清妧低眉,打开皇后送顾家的那个木匣子。
匣子里放着两匹桑丝。
桑丝叠得不够平整,中间有一处异样的凸起,清妧掀开桑丝,在木匣子的底部发现一枚飞钱。
“呵。”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想起昨夜将要就寝时,卿流景满脸喜色地踏进偏殿。
“二殿下,您怎么又来了?”
“一日不见阿妧,如隔三秋。”
“……”清妧顿时就恼了,“二殿下,你拼死归陵阳,到底是归
来做什么的?小女怎么瞧着,您终日闲得慌?”
隐在廊下的若谷朝星回无声地恨恨道:“主子明明日理万机,这县主怎么这般不解风情?”
“闭嘴吧。”
“哈?”
星回默默摇头。
论心胸狭隘者,天下怕是无人能出殿下右。
可这般不肯吃亏的主子,却是吃上县主再多亏,都能喜笑颜开,可见县主在殿下心里的超然地位。
要是谁脑抽,敢去殿下面前心疼殿下两句,指不定能叫殿下活活打死。
偏殿内,卿流景熟门熟路地盘上坐榻:“阿妧误会了,我今日来,就是为了一桩正经事。”
“是吗?”
“不出意外,明日阿妧能离宫大半日,届时,劳烦阿妧拐一遭大理寺。”
“去可以,不知小女有何好处?”
“说些趣事,逗阿妧一乐,如何?”
“先说来听听。”
卿流景不答,将身前的空杯盏向前推出半寸。
正此时,流萤架在炉子上的水刚好烧开,清妧一边起身,一边咬牙:“殿下最好说得是趣事!”
“七弟自龙山归来后,终日无所事事,只能流连后宅,七皇子妃恨他雨露均沾,短短半月,便叫七弟痛失数位美人。”
“……”
这算趣事?
“更有意思地是,虽七皇子妃把后宅搅得风声鹤唳,七弟却拿皇子妃没辙,只得背着皇子妃,往红衣坊偷欢。
却不想,七皇子妃跟在他身上,又把红衣坊搅得夜夜不宁,恐得红衣坊内的勾栏院恨不能在楼前
挂块牌子,禁七弟入内。”
说着,卿流景微微一笑:“阿妧,你说我要不要命兰嬷嬷在怡红院门前挂块牌子,禁七弟和狗入内。”
“不许!”
若真这么做,卿云澜会不会气死,她不知道,但怡红院难逃浩劫。
卿流景挑眉,似笑非笑地问:“阿妧莫不是舍不得七弟?”
“是。”
卿流景唇角的笑意顷刻间消散。
见此,清妧勾唇:“仔细想想,七殿下亦是陵阳城内难得的俊美郎君,也无怪乎赵静娘这般在意。”
卿流景骤然起身:“本殿尚有要事在身,今日便不多打搅妧娘了。”
说罢,他转身,迅速消失在夜色。
出了鸾凤殿,卿流景面上越发阴云密布,星回悄悄向后小退半步,若谷却上前一步:“殿下,您还好吧?”
卿流景顿步,反身看若谷,看得若谷周身止不住地发寒。
“殿……殿下——”
“三天之内,本殿要陵阳百姓尽知,卿云澜惧赵静娘,犹如耗子见了猫。”
“欸?”
星回急忙上前,按下若谷脑袋:“奴等遵命。”
马车上,清妧合上木匣。
如今赵静娘敢张狂至此,无非是因为皇后失宠,卿云澜失势,赵家成皇后和卿云澜唯一倚仗。
然,不管是皇后还是七殿下,皆不是肯忍气吞声之辈,为脱困境,他们得想法子,拉拢更多朝臣。
顾浥尘高中,势必会让皇帝再次重用顾家,故而皇后才急巴巴地送顾家大礼。
车马骤停。
“妧娘
,到了。”
流萤的话音将落,梅娘已冲到车前:“县主,您可算来了。”
“怎么了?”
梅娘张口欲言,话未说出口,热泪已先盈眶:“县主,珍娘一连几日不吃不喝,妾身真怕她——”
梅娘哽咽,泣不成声。
“梅娘,珍娘才十五,你真忍心让她在家庙度过余生?”
“不忍心,又能如何?”梅娘悲意更甚,“谁叫珍娘命薄,名声尽毁呢?毁了,便只能认命。”
“我去劝劝她。”
“拜托县主。”
虽卿流景有托,但带崔郁离进伍家家庙,终归不妥,然,梅娘的话,打消了她最后一丝疑虑。
如今这世上,崔郁离大概是那唯一愿意倾尽全力救珍娘脱离苦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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