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二房去的路上,文娘一直勾着清妧的手,小径左右,顾家奴婢们忙碌穿梭,然,若是细看,奴婢们的眉眼全落在她身上。
到了二房,院中亦是站满奴婢。
文娘笑着引清妧走进一侧花厅。
“请县主稍等,我这便去取夏衫。”
说罢,文娘快步退去,出去的时候,顺手掩上花厅门,须臾,清妧听见“卡塔”一声,门被落了锁。
“县主,顾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囚您?!”浓雨气得撸起袖子,“县主,您等着,婢子这就踹开门,把她们全打杀了!”
“不急。”清妧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这是销魂散,人若闻之,可失神一个时辰,你从后窗出去,悄悄把院里的人放倒。”
浓雨勾起跃跃欲试的嘴角:“是,县主。”
流萤拽住浓雨:“小心,莫要坏了县主的事。”
“知道。”
浓雨将翻出后窗,流萤就上前,替清妧除去沾满汤水的外衫,外衫下,清妧赫然穿着一身丧服。
一盏茶后,浓雨打开房门:“县主,妥了。”
“恩。”
三人绕过房舍,直奔二房院落的后门,半道上,那些奉命看住清妧的奴婢,眼珠滚圆,却彷佛瞎了一般。
“县主,这销魂散可真好用。”
“尚可。”
被困深宫,日子百无聊赖,卿流景为她寻觅的几册医书里,有一册是毒经,她觉着有意思,暗中折腾了几味,销魂散便是其中一味。
“县主,回头能不能送婢子一些耍
耍?”
“待改良后吧。”
照毒经所书,销魂散的效力当可以持续半日,但她倒腾出来的药粉,效果最好的,不过维持一个时辰。
出了二院的后门,是一条直通顾宅后门的小径,清妧三人刚走上小径,就撞见两个提泔水的婆子。
浓雨二话不说,冲上去劈晕二人,而后,但凡遇上个人,浓雨就如法炮制,很快,她们就到了顾宅后巷。
后门口,顾少阳拢着袖子,满面着急。
“三舅。”
“县主,你可算出来了。”
“有劳三舅。”说着,清妧踏上马登,“三舅,待我走后,你和三舅母立刻回去收拾,尽快搬出顾家。”
“这……”顾少阳皱眉,“县主,非我不想搬,但分家定得仓促,一时间我真不知道搬去哪里。”
一侧,流萤递给顾少阳一个信封:“顾大夫,这是一处宅子的地契和钥匙,宅子在太平坊内,离七风居甚近。”
顾少阳既惊又喜。
太平坊是陵阳城内极为富庶的一个坊,朝中大臣有一半住在太平坊内,是以坊里的宅子千金难求。
“县主,这太贵重了。”
“三舅帮我良多,我不过是稍稍报偿,若一处宅子便叫三舅觉得贵重,那以后三舅可有得烦恼了。”
“……”
车马驶出顾家后巷许久,顾少阳还立在门口一动不能动,烟娘摸到后门,见他像个傻子般立着,气得拿手捶他脑门。
“你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回院子,生怕家里人不知
道咱们帮了县主吗?”
顾少阳憨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烟娘。
“县主给的,太平坊的宅子。”
“我的天!这也——呜——”
顾少阳急忙捂住烟娘:“你乱叫什么?难不成还真想把人引过来不成?!走,赶紧回去收拾,县主说了,让咱们尽快搬出去!”
“呜!”
清妧赶到皇城前,正是日映时分。
天际无云,只有一轮炎日高悬在正天,四下无风,青光所照之处,热得像是一壶将要烧开的茶水。
清妧抬步,往南午门走。
流萤急喊:“妧娘,走错了。”
“没错。”
南午门是正门,按溱国规矩,她一个在宫中侍奉的典赞走不得,当然,她也没想过要走进去。
只她要去的地方,设在南午门前。
见清妧脚步不停,且越走越快,流萤忽而顿悟,惊恐喊道:“妧娘,您该不是要去敲那登闻鼓吧?!”
“恩。”
流萤一听,急得面色发白:“浓雨,快拦住妧娘。”
“欸?为何?”
“溱国有律,南午门外设登闻鼓,允蒙冤者怀鼓于朝堂申诉,然,欲敲登闻鼓者,当先受廷仗三十,不死者,方可击鼓鸣冤。”
“廷仗三十?!”浓雨大惊,“那岂不是会被活活打死?”
“不然呢?”
设立登闻鼓,是为彰显天子贤明,可天子繁忙,只问天下最最冤屈事。
何谓最最冤屈?
廷仗三十不死者,方可证明其冤屈深重,令天地动容,才可配叫天子亲审冤屈!
于是
乎,登闻鼓虽有,却形同虚设。
“县主,您不能去。”
“让开。”
“……”
浓雨拽住清妧衣袖,眉眼急急地投向流萤。
流萤上前,屈身而劝:“妧娘,您不是寻常百姓,不必冒着性命之忧,击登闻鼓鸣冤。”
“我知道。”
“那您为何非要——?”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身为子女,不知其母死于人之手,已是十分荒唐,更荒唐地是,我竟还认贼为母十四载!”
清妧抬眸,目光直指南午门前。
“身为贵家女,我的确不必击登闻鼓鸣冤,可击了登闻鼓,陛下便要走出大明宫,走到皇城前,当着陵阳满城百姓,问我母亲的这桩冤案!”
她亏欠生母两世,莫说三十廷仗,便是六十,九十,也该受着!
“流萤,浓雨,让开!”
浓雨不知如何是好,转头看流萤,流萤目光怔然,眼底含泪,她勾起苦涩的嘴角,终究让开了道。
而后,她眼看着清妧走到南午门前,高声对守护登闻鼓的禁卫军朗声言道:“小女安清妧,欲击鼓鸣冤。”
如若陆家满门被斩时,她有县主这般勇气,敢来南午门击登闻鼓,陆家的冤屈是不是早已大白于天下?
“流萤姐姐,现在该怎么办?难道真叫县主挨上三十廷仗吗?”
“妧娘心意已决,凭你我是拦不住的。”流萤沉眸,“我在这里守着妧娘,你速回宫,给殿下递给信。”
“好。”
浓雨转身,狂奔而去,将才
还万里无云的天际,不知何时被大片的乌云蒙住,天,骤然间转为阴沉。
南午门前,监察御史眉目冷冽:“溱国有律,欲击登闻鼓,先受廷仗三十,不死,方可上前击鼓。
安乐县主,如此,你还要击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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