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更大,将入夜,清妧歪在榻上用膳,星回已摸进鸾凤殿。
“拜见县主。”
浓雨笑着打趣:“殿下可真够急得,这个点便差人来请县主了。”
“回县主,殿下说,今日雨太大,他虽思念县主,却舍不得叫县主被雨淋,若县主实在想他,也请稍作忍耐。”
说罢,星回笑咪咪地抬头:“县主,您可有话叫奴带给殿下?”
“让他滚。”
“……”
星回再也笑不出。
若他真告诉殿下,县主叫他滚,殿下会不会发病还两说,但他至少得挨一顿板子。
“浓雨,送客。”
“是。”
如今,谁都知道县主和殿下是一体两命,县主不快,殿下更不快,是以星回虽无奈,却不敢不走。
到了廊下,他看着如注夜雨,无声长叹,心道回去后,多是要挨上一顿。
正此时,流萤走到他身后:“星回大人,还请留步。”
“星回。”
流萤笑笑,将手里的半阙相思玉递给星回:“妧娘说,话没有,这半阙玉,劳星回大人带给殿下。”
“好。”
半刻钟后,星回飞身踏入忆流阁,喜滋滋地向卿流景递上半阙玉。
“阿妧可曾说什么?”
“回殿下,县主说,千言万语皆在这半阙玉里。”
卿流景勾唇,露出了满意的轻笑。
然,这笑意只在他唇角停留片刻。
“习凛回来了吗?”
“该是快了吧。”
星回将答完,习凛一个纵身,自一侧窗户飞进卧房。
“卑职拜见殿下。”
“事,办完了?”
皇后被赐死,赵家三族被诛,唯有七殿下卿云澜因是皇帝亲子,被留下一条命。
他此去,是奉殿下之命,等在往龙山的半道,待卿云澜经过时,废了他。
“是,殿下。”
卿流景满意地勾起唇角。
皇帝不肯杀卿云澜,他多少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人若就这么死了,那岂不是太过无趣?
他得让他活着,然后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也算是他对卿云澜当初的诸多折磨的一点小小的回馈。
“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回殿下,县主自城楼归去后,曾在鸾凤殿撞见三殿下,是三殿下告诉县主,崔离郎去过明州。”
“呵。”
卿流景复又勾唇,但此刻他脸上的笑毫无喜色和温情,只有冰冷和肃杀。
阿妧心软,她早已怀疑明州水患或与他有关,却始终不忍心说破,若是无人说破,她又怎可能对他决绝?
所以,一定有人对她说过什么。
只——
“卿云礼怀疑本殿了?”
“回殿下,宫中内乱的次日,县主曾在夜深人静时,往忆流阁来,后在半道被禁卫军截住,当时,三殿下恰好走过留心拱门。”
“礼而不往非礼也。”说罢,卿流景闲适地展开流光七折扇,“去和兰嬷嬷说一声,计划可以开始了。”
“是。”
……
酉时,大溱宰辅范含章撑着老腰,慢慢走出中书省。
皇帝龙体有恙,处理政务时力不从心,却又不肯听从朝臣的
劝解,册立太子,结果累得他终日闷在中书省。
范家小厮四儿见范含章面有难色,急忙扶住他。
“郎君,您没事吧?”
“累。”
谋逆案结束了,可无论是陵阳,还是明州,各有残局有待收拾。
赵家门生遍及朝堂,这些人多少能留,多少要杀,皇帝让他定夺,空出来的官位,该由谁来补,亦要他拿主意。
明州也一样。
半数官员或被诛杀,或被贬谪,他需继续安排新的官员补上明州的缺,除此,还要联合工部,再修明州堤坝。
诸多事,烦得他头疼。
“郎君,那可要去怡红院松动松动?”
“……”他想去,可家有母老虎,若叫谢芙娘知道他去了怡红院,指不定要扒下他的一层老皮。
“回郎君,芙娘早间回了谢家,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那就去怡红院松动松动。”
“好嘞~”
四儿架着马车,熟门熟路地摸到怡红院后门,守门的龟儿爷不耐烦地拉开门:“哪位爷啊?有正门不走,作甚非要走后门?”
范含章拢袖:“是我。”
龟儿爷急忙躬身:“哟,我说哪位爷非要走后门,原来是宰辅大人啊,来来来,大人里面请。”
“咳。”
范含章被龟儿爷调侃的色讪讪,他倒是想后背一挺,掉头就走,奈何舍不得难得能沾手的温香软玉。
上了楼,闻声而来的兰嬷嬷急急上来行礼:“宰辅大人许久不来,奴家还以为大人再也不来了呢。”
“哪
能啊,这不是国事繁忙,实在不得空嘛。”
“是是是,宰辅大人可是溱国栋梁。”
兰嬷嬷把范含章往房里引的时候,范含章急不可耐地问:“雪娘在吗?”
“宰辅大人来得不巧,雪娘去城外的大户人家唱曲了。”
范含章立时满心失望。
“宰辅大人不必失望,虽然雪娘不在,可咱们院里有的是小娘子,今日就给宰辅大人换一个试试?”
“那就试试?”
“宰辅大人只管等着,今夜的小娘子,定能让宰辅大人十分满意。”说着,兰嬷嬷亲自替范含章满上一盏春酒,而后才朝身边的人点点头。
酒气萦绕间,有人推上来一扇素纱屏风,隔着屏风,范含章看到一个窈窕美人朝他浅浅屈身。
不久,琵琶声起。
范含章是前朝状元,一朝及第就叫前朝皇帝惊为天人,当时,他最得前朝皇帝看中得就是音律上的造诣。
如今,已无人知道,范含章过去有多擅琴音。
琵琶的妙音勾起了范含章死去许久的记忆,他一边沉浸在美不胜收的曲调里,一边端起春酒,一杯又一杯地喝。
曲未尽,他先醉了。
“好,弹得甚好!”
兰嬷嬷勾唇,笑问:“宰辅大人,这位小娘子比之雪娘如何?”
“更好。”
兰嬷嬷一听,笑意更深,她轻抬下颚,问屏风后的美人:“轻歌,宰辅大人赞你比雪娘更好,你还不快快来拜谢?”
“是。”
屏风后,轻歌抱着琵琶,莲步婀娜
。
虽隔着屏风,范含章看不清轻歌模样,但听其声,脆如黄鹂,观其行,飘渺如春柳,他便可确定,轻歌生得极美。
须臾,轻歌绕过屏风,行到范含章身前一丈远。
“拜见宰辅大人。”
范含章略倾身,指尖勾住轻歌下颚,待轻歌的俏丽脸蛋映入范含章眼底时,他惊得面色一白,慌忙站起。
“雨——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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